老宋领着他朝片场外边走,低声说了句:“先生来了。”
第7章
徐夕景觉得莫名其妙:“他来了就来了,你这么紧张地喊我做什么?”
秦泽远的车停在不远处,徐夕景上前去敲了敲后座的车窗,车窗摇下来以后他还是颇为恭谨敬业地喊了声先生,合格的战士得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是。秦泽远嗯了一声,示意他上车。
徐夕景担心这一上车赶不上剧组进度,就有些犹豫,老宋在旁边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上车,徐夕景没动,倒把秦泽远给惊动了:“怎么,不愿意上来?”
徐夕景用一种壮士断腕一般的壮志豪情回答:“待会儿还有几场戏,不能陪先生了,先生有事就现在说吧。”
秦泽远像是觉得十分好笑似的,点了点头:“那也行,那就这么说吧。小吴,把东西给小少爷。”
被点到的司机小吴赶紧去后备箱提了好几大袋东西出来塞到徐夕景手上,全是些新款冬装,徐夕景莫名其妙:“这是干嘛?”
秦泽远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开口:“来谈工作,顺便来慰问一下咱们家影帝。”
徐夕景实在不懂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秦泽远又开口了:“行了,东西也送过了,小吴,走吧,咱们回。”
说罢便摇上车窗,徐夕景半晌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吃了一肚子汽车尾气。他把东西交给老宋,老宋这回倒是没啰嗦,任劳任怨地搬回他的商务车里。
徐夕景这戏一拍就拍到了晚上,草原的秋季夜晚已经变得很凉,收工的时候大家都冻得抖抖嗖嗖,徐夕景鼻尖也冻得红红的。老宋把秦泽远送过来的衣服给徐夕景披上,徐夕景撇了撇嘴,在取暖和逞能之间选了前者。
冯婷坐在她身边玩手机,突然大叫一声:“哇!Karen被打了哎!”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八卦:“你看你看,那谁,就组合里老被Karen欺负的那个,李显扬,他助理跟我说的,说Karen今天去公司的时候戴了个特大的口罩,脸都肿了。”
徐夕景忍不住打断她:“脸肿了就是被打了啊?就不兴人家去打针了还没消肿?瞧你这点儿不盼人好的劲儿吧。”
冯婷委屈地叫唤:“不是!你听我说嘛!今天有八卦小报报道了啊!昨天晚上Karen从一个高层公寓出来的时候就是捂着脸的,被拍到的时候他还在哭。啧啧啧……”
冯婷还在感慨,徐夕景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应该就是不死心的Karen跑到秦泽远和他新情人的据点去争宠,结果被当面羞辱还挨了一巴掌。
徐夕景立刻就产生了点唇亡齿寒的心情,被动地等秦泽远抛弃自己,下场就会像Karen一样沦为笑柄,但如果自己主动离开他呢,虽然一样会被人在背后讥讽,起码还能保留一分尊严。
回到酒店却看见秦泽远坐在房间里,徐夕景有点懵:“你怎么还在?不是回去了吗?”
秦泽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徐夕景坐过来,徐夕景站在门口没动。秦泽远便笑了,“哟,秦海平能来你这儿坐坐,我就不行?我来了你都不愿意跟我呼吸一个房间的空气了?站那么远。”
徐夕景挑了沙发另一头坐了,秦泽远又笑,徐夕景觉得他这笑看起来就仿佛逗猫逗狗似的,心里颇为不爽,语气也恶劣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坐两个小时飞机过来就是给我添堵的吗?”
秦泽远之前已经脱了外套,这会儿松了松领带颇为轻松地靠在沙发上看徐夕景发脾气。徐夕景见他不为所动,也觉得没意思,顿时泄了气。秦泽远此刻再次开口:“坐到这里来。”
徐夕景方才同他较劲的勇气已经再而衰三而竭,只好磨磨蹭蹭地坐过去。
刚刚坐下,秦泽远就一把捏住徐夕景的下巴,强迫徐夕景与他对视。秦泽远像视察自己领地的头狼一样,确认了徐夕景对他心理上的畏惧以后,幽幽开口:“是不是拍戏太辛苦了,我看你最近有点瘦了。”
徐夕景摸不透他什么意思,只好回答:“也还好,不算辛苦。”
秦泽远并不在意他如何回答,只松开手转而揽着他的肩膀说:“你身边就冯婷一个助理,我看也不行,冯婷是个女孩子,太辛苦的事情她也做不了,我再给你分个助理照顾你。”
徐夕景脑子里的弦瞬间就绷紧了,他想拒绝,秦泽远却将他肩膀死死捏住,十分轻松愉快地说:“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就在楼下,让老宋给他讲一下注意事项。放心,这个真的很不错,以前就是做助理的,厨艺也好,你转场以后张妈年纪大了没跟过来,让他给你做点好吃的养一养。”
秦泽远仿佛真的是来谈工作的,盯着徐夕景吃晚饭的时候还一直在通电话,徐夕景也不想跟他讲话,趁机就溜了。他在威压上吊了一天,全身痛得要死,准备好好泡个澡。他怕秦泽远突然袭击,还把浴室的门反锁了。
或许是水温正好合适、香薰气味宜人,又或许是徐夕景真的是累了,他在浴室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做了个很遥远的梦。
他梦见十六岁生日那天,秦泽远按照秦家的规矩,让家里的下人给他准备生日宴,并且让他喊几个朋友一起过个生日。
徐夕景没有朋友,客人唯有不请自来的秦海平。
徐夕景那时心里有一些愧疚,秦泽远在替他操心生日会,他和秦海平在掏空他的新项目。
秦海平当初让徐夕景与他联手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只需要徐夕景摸进秦泽远的书房,把集团的新项目策划案偷出来就好,剩下的都由秦海平来做。
秦海平鼓动他的话像掺了迷魂药,“你难道不想给秦泽远一个小小的报复吗?你看,这个项目砸了,他也亏不了几个钱,反而能让他认清楚你不是好欺负的。”“你还犹豫什么,你想想,在你生日会上给他迎头一击,不是很爽吗?”“你还怕你做了这件事他不养你了?哎呀他根本不会亏太多,大不了我让我家人送你出国。”
徐夕景果然去偷了。策划案光明正大摆在书房桌案上。他的心砰砰狂跳,捏着策划案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我果真背叛大哥了吗?我真的做了对大哥不利的事情。他有些后悔,想再放回去,却被秦海平拦住,颇为宝贝地装好策划案然后扬长而去。
并不像许多小说电视剧里描述的那样,徐夕景在餐桌上说出:“你的策划案已经泄露了。”的时候,秦泽远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讶异与恐慌。
他像是看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反问道:“哦?是吗?你怎么知道?”
徐夕景有点慌,结结巴巴地回答:“因为,因为,因为是我泄露的。我不会被你控制在手心里的。”
秦泽远点了点头,“哦,不想被我控制。还有什么对我的控诉吗?”
徐夕景被他这态度弄得一时语塞,却看见秦海平恭恭敬敬地把策划案递给秦泽远,“大哥,我也不知道小景是怎么回事,那天突然把集团的新项目偷出来交给我,让我想办法散播出去,还说什么让我帮他一把,我想着大哥您平时对他这样好,我可不能跟着他一起忘恩负义,就把策划案扣在自己这儿了。大哥您瞧,这东西还原模原样的还给您,我可连一页纸都没翻过。”
秦泽远斜睨了他一眼,徐夕景从没见过秦海平如此装孙子的一面,他赔笑着问秦泽远:“那大哥……我爸上两个季度的漏洞,您看是不是给网开一面?”
秦泽远接过策划案扔在一边,冷冰冰地说了句“滚”。
秦海平感觉到了秦泽远的怒火,灰溜溜地滚了。整个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泽远看着目瞪口呆的徐夕景,颇为玩味地笑了一下:“小景,这么蹩脚的蛊惑你也信啊?你们过家家呢?幼不幼稚?瞧瞧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拿出去跟人当笑话讲都丢我秦泽远的脸。”
徐夕景尚未反应过来,一直默不作声,秦泽远便又笑了,他把玩着面前光灿灿的汤匙:“我养了这么几年,养了个白眼狼啊,你可真给我惊喜。”
徐夕景却猛地抬起头,说:“如果不是你爸那个手下不务正业,我们家会发洪水吗?我会需要你来养吗?”
“哟!那还有血海深仇了?我养你还养错了不成?!”
“你养我?你养我不就是为了把我养大了卖给那些跟你打交道的老男人!他们恶心!你也不怀好意!”徐夕景像个青春期突然爆发的冲动小男孩跟全世界都有仇一样,歇斯底里起来。
秦泽远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他像拎小鸡仔一样一把拎起徐夕景往楼上走。
徐夕景两腿在空中扑腾,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喊:“你要把我卖给那些人,我就去死!你别以为我会为了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就会什么事都去做,我才不会!你养我的我会还给你,我才不稀罕你养我!”
秦泽远把徐夕景扔回房间,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叫喊,无非就是一些“我才不要被你卖给老男人”“我死都不会跟那些老男人”。
秦泽远原本已经打算走了,半途却转过身来,他颇为温和地抚摸着徐夕景的脸,声音也带着春风般的和煦,他说:“谁又告诉你,我是打算把你卖给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