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见身处GX大学食堂一楼,西装革履的样子在大把风华正茂青春逼人的大学生中鹤立鸡群,成熟干练的气质吸引了一大批不同年龄段的女性。
顾从见戳了三下与发问者花同样的钱却多了一倍的饭菜,挑挑眉毛,面不改色道:“就一份烧卖,一碗羊汤。”
对方一捂脸,痛心疾首:“完了完了,你也堕落了,你的坚持呢?你的追求呢?你的公平公正公开呢?!”
“……别装了,”正要说什麽,忽然向他身後看去,然後收回视线,缓缓道,“快吃几口吧,你要被打断吃饭的兴致了。”
被规劝的当事人莫名其妙,突地想起了什麽,面色铁青,就听耳边炸开大嗓门子的哭嚎──
“老师──!!!”一只球形物体飞扑过来,跪在地上紧紧抱住老师的腿,声泪俱下,“老师!老师!!我今天不是故意旷课的啊!您别记我旷课求您了!再记我又要留级了啊老师!行行好行行好……”
周灏的死老头子,啊不是,咳咳,是表演课老师祝青颂,垂著眼皮做黑面阎王状,顾从见一边不为所动的吃饭,一边欣赏祝青颂同志额头上跳动的青筋。
欣赏得正开心,周灏後面气喘吁吁跑过来一人,到了跟前扶著膝盖喘了两口气,正想骂周灏几句,却没想到看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不由一惊:“顾、顾导……”
顾从见眼睛移到王所安脸上,即将步入青年的少年粉嫩的脸蛋上因为长时间的奔跑染上了粉粉的颜色。
他第一次觉著,这个属於小女生的颜色,也还蛮好看的。
王所安没听到上司的回答,有些尴尬,又看了看生成自动屏蔽功能的周灏童鞋,更加手足无措。
顾从见把汤碗往托盘上一摞,起身道:“我先走了。”
说完无视祝青颂老师虔诚挽留的目光,拿著托盘往外走,到王所安身边时淡淡问道:“走吗?”
王所安为难地看看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的周灏,觉得丢脸到家了,一咬牙,语气特仗义:“我们走!”
“……”顾从见瞥了周灏一眼,走在前面。
不知道为什麽,王所安好像看到了上司在笑。
这样一想打了个激灵,在他心里,上司在笑=(黄鼠)狼在笑。
寒春料峭,三月末理论上来说绝对是给春天打工的,但实际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切都还是按照冬天的温度来要求。
太文艺了,说明白点,就是冷。
王所安刚才一门心思追周灏,身上穿了少了些,就一件衬衫,下面是松垮的牛仔裤,小风飕飕一吹就打了个喷嚏。
捂在嘴上的手还没放下,眼前出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并不纤细,骨节分明,看上去很有力可靠。
手里拿著一件厚风衣外套,他仰头看了看手的主人,顿时受宠若惊:“不不不不用了,顾导您太客气了,您穿上吧天怪冷的,我马上就到宿舍了。”
顾从见面无表情,只有手还固执的举著,眼神明明淡淡的,但王所安看著就是有压力,最後还是屈从於淫威之下,默默接过,说道:“谢谢。”
顾从见道:“不客气。”然後双手插进西裤兜,慢悠悠往前走,王所安披上衣服就赶了上来,然後听上司问道:“你还住在宿舍?”
“嗯,”王所安扬起脸对他讨好地笑笑,“外面租金挺贵的,也没有合适的屋子,就先赖在学校了。”
顾从见点点头,没再接著问。
倒是王所安好奇道:“顾导,您和祝老师认识?”
“嗯,朋友。”
“哦……”应著,若有所思。
“我不是看在你是GX大学的毕业生才录用你的,”顾从见一眼看穿他的心理活动,“和青颂无关。”
王所安呵呵干笑一声,然後默了。
GX大学并不大,可以算是小,地方也比较奇葩,号称在市中心,实则这里是一片待开发区,交通不是很方便,周围连小型商业区都要走半个小时才到。虽然是B市教育局直属的大学,每年有补贴,也有过换校址的机会,但GX以戏曲见长,学戏的孩子要心无旁骛,所以校长拒绝的嘎!脆。
王所安和周灏的专业全称是“戏曲影视导演”,在导演系里也算是独树一帜,算是戏导和影导的结合,王所安应聘的时候就祈求别分到戏曲频道去,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在无数待业的戏曲导演面前,他连分母都算不上。
如此一想又很郁闷,戏导他连分母都算不上,那影导呢?BY大学的更专业。
没一会儿走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才发觉顾从见饶了道一路把他送回来了,挺不好意思的抓抓鼻子,连忙把外套脱下还回去:“顾导谢谢您。”
顾从见接过,指尖碰到王所安的手,反而把王所安冰到了。
他心里更加愧疚:“顾导您快穿上,这大冷天的……”
顾从见把衣服潇洒的一翻,再利落的扣紧,然後上下打量他一会儿。
王所安手足无措:“额……那,顾导,明天见?”
“我录用你,是因为你足够优秀,”说著推了推眼镜,寒光一闪,“你别多想。”
这次王所安看著寒光不胆儿颤了,竟觉得有些温暖,感动道:“嗯,谢谢顾导,我会努力的。”
顾从见点了三下脑袋,然後转身走了。
王所安看著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心想,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的。
他完全忘了中午被这个好人坑了一顿饭还不能报销的事儿。
第3章
再见到顾从见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上午顾导亲自和小别童鞋去对下期采访对象做一个提前预热采访,拍一些素材,录节目时会用到,地点在被采访者的家中。
王所安一上午没见到在他心中已经扭转了形象的顾大导演,竟有些焦躁,坐立不安,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向顾导透明的办公室飞去,再联想到昨天把外套脱给他,还貌似安慰他的举动,心脏霎时承载著满满的感动,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向顾上司无限靠近。
别黎是下午两点回来的,跑一趟采访累个半死,刚指挥场工把设备扛回设备室,屁股沾上椅子就不想挪窝了,缓了口气要趴桌子上打个盹,还没弯下腰就被对面不识相的王所安捅了起来,不由皱著眉,面部肌肉自动调节成苦大仇深:“有事?什麽事等我再抬起头来的再说。”
说完脑袋砰地砸到桌面上。
“不是,”王所安继续捅,“怎麽就你回来了?顾导呢?”
别黎半死不活气若游丝:“不知道,他让我先把设备弄上来,然後就消失了。”
消失了消失了消失了消失了消失了……
“消失了?!”
王所安面色铁青,不过周围同事的眼色,恰上别黎的脖子大力摇啊摇:“消失了消失了?!”
别黎被摇得头昏脑胀,半眯缝的眼里出现了平时无比畏惧的熟悉身影,这次却像看到了亲生爹妈,抬起手颤颤巍巍往王所安身後一指,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声音:“回来了回来了……”
王所安闻言就著疑似谋杀的姿势,顺著手指的方向把脖子扭到後面,见错乱了他一晚上加一上午的顾从见先森步伐稳健脚踏实地,踩著鼓点似的走过来,走到他身边,停下──
“注意和谐。”
然後,然後办公室门把手扭了三下後,关上了。
别黎护著自己劫後余生的脖子揉了又揉,重重咳了两声:“你……你想杀了我就直说,别动手啊。”
王所安没理别黎奄奄一息的模样,转而专心致志透过透明玻璃凝视著顾从见,看顾从见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板药,抠出两粒含在嘴里,拿起水杯发现没水了,面色有点僵硬,喉结一动,药片硬生生吞了下去。
王所安看著莫名心底一抽,拿上搜集了差不多的下期采访人物的详细背景资料,去饮水机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走到办公室,敲了三下门,然後推门进去:“顾导?”
顾从见嘴巴正发苦,看见王所安点了三下头,没张嘴。
王所安装作顺手把纸杯往前一推,再流畅地放下文件,对顾从见咧嘴笑了,像一只金毛,顾从见仿佛能看到他身後有尾巴在欢快地甩啊甩。
顾从见挑起眼皮看他一眼,接过纸杯喝了一半,见王所安要走,喊住他:“今天晚上留下,”见王所安疑惑回头,心里像有羽毛拂过,痒痒的,表面还是一派高深莫测,“无薪加班。”
王所安立刻垮了脸。
顾从见低头在纸上意义不明地勾勾画画,听到门被关上了,嘴角划出欢乐的弧度。
嗯,(黄鼠)狼笑了。
所谓无薪加班,就是去演播室参与节目录制,一个小时的节目会录上4~8小时不等,一般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但是顾从见身为导演,不仅十几年如一日的每周一次奋战在最前线,还不得有任何抱怨。
演播室灯光明亮,舞美辉煌,王所安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了还是连连咂舌。
大学的时候经常会有中视电视台录节目找观众,王所安去过几次,对那套流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这麽……辉煌的演播室,还是头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