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柯站在茶几前看了一圈,只有电视柜前的花隐隐露出了衰败感,她走过去腾出花瓶、重新换了水,然后拆开梁清清送的花束,将向日葵放了进去。
亮眼的黄色被大白墙一衬,别说,还真挺有生机的。
摆好向日葵,尉柯又连抽两张面纸擦干净花瓶外侧的水珠,站远些后仔细看了看,忽地轻笑出声。
大抵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对着花、想着梁清清的脸笑出来,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有些错愕。
是该惊讶的,那个女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这种时候想到她的确是有些不对劲的。
更何况,她连人家是a是o都还不知道。
自觉荒唐的尉柯收了视线,留下玄关和走道的射灯后回了主卧。
下午的澡冲洗得非常透彻,现在夜深了随便淋淋,她就躺到了床上。
宽敞奢华的主卧室里只有窗帘前的羽毛落地灯亮着,因为距离很远,亮度又调得昏黄,按说并不是可以影响尉柯入睡的存在才对,可是辗转反侧许久,她都没能睡着。
而关上落地灯,那些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现在回忆的画面就像打开了开关,在她的脑海里倾泻而出,尉柯只好又起身把灯打开,甚至把吊灯和四周的灯带也开了。
片刻前还漆黑一片的主卧在瞬间亮如白昼。
尉柯靠在床头,疲惫地呼了一口气。
江影说的其实也对,是与不是她都应该拿证据说话,这两天她得把亲自鉴定做了,不能光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发挥她的想象力,这只会让她看起来像个幻想症患者。
然而,即便有了这种想法,响起爸妈还有大姐用那样的方式和态度对待自己,她的胸口就疼得喘不过气。
这二十多年来,家人一直是她最重要的存在,她也一直以认为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和最让人踏实的感情。
可她们怎么就能因为一个外人,因为一个还没成为家人的人,就毫不犹豫地把她放到了对立面呢?
她今年二十五岁,二十三岁毕业,毕业以后才搬出来住的,大学以前都和他们同吃同住,这几千个日夜的相处为什么会敌不过白若雅出现的这短短几天?
尉柯眨眨眼睛,抬手抹掉眼角掉下来的泪,结果这个动作过后,眼角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眼尾和鼻尖都红彤彤的,可她愣是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即便就算哭得再失态也不会有人听到。
不知哭了多久,尉柯的鼻子都有些不通了,她抽纸擦了擦眼睛,从床上下来后径直去了餐厅的酒柜前拿了一瓶红酒和一只水晶酒杯。
红酒没有提前醒,入口有些涩,尉柯却像没有味觉一般,一杯接一杯。
明明前不久她还让想喝酒的江影喝粥养生。
悲伤过度的尉柯忘了自己酒量很好,一瓶喝光了毫无感觉才反应过来拿少了,起身又去开了两瓶。
可她也忘了,酒这东西解不了愁,只会越喝越愁。
吊灯已经被关掉了,落地灯的亮度被调高,她坐在离灯不远的沙发上,伸手就能拿到正在充电的手机。
从昨天在小区门口见到大
姐以后,她就退出了微信,似是逃避也似是心虚,总之她不敢去看大姐有没有给她发微信,又会给她留些什么样内容的信息。
重生对她来说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回来的时间太短,太仓促,她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那些曾几何时对她来说比自己的命都还要重要的人。
因为从崖边坠落的那一瞬间,她想的还是:大姐,你不要相信她啊……
现在或许是酒壮熊人胆,尉柯竟然拔掉了手机的充电线,重新了微信。
成功的瞬间,标着红色提醒的头像一个个跳到屏幕上,而顶端的那一条居然是两个小时之前江影发的。
——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睡醒了甭管什么腥风血雨,我都陪着你。
下面一个就是大姐的,五条消息。
——晚上几点回去?
——你喜欢的包出新色了,姐给你买了
——放在门卫了,回去记得拿。
——你今天戴着口罩还咳嗽,感冒了?
——换季,多注意。
看,就说大姐对她还是不错的。
尉柯点开键盘,打了三个字,又注意到手机顶栏的时间,于是又一下一下地按下删除键返回了列表。
下面还有妈妈给她发的消息——听你姐说你咳嗽了?是嗓子痒还是感冒了?明天我让钱姨给你炖点润肺的汤送过去,提前和你联系,收到回话。
看完备注妈妈发来的微信,尉柯捏了捏鼻根,刚止住的眼泪又顺着眼眶往下滴。
就是说啊,这样的关心怎么就能走到断绝关系、说出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决绝的狠话的境地呢。
“白若雅啊白若雅,你到底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空酒瓶被尉柯失重的手碰倒顺着桌沿滚到地毯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尉柯却看也没眼看一眼,仰头将水晶杯里的红酒一口饮尽,接着就抱着沙发上的毯子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热烈的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探进房间照在了她冰冷白皙的脚面上。
宿醉加上没有休息好,她的脑袋又沉又疼,鼻子和嗓子都有点不太对劲。
掉在地上的手机背面朝上,没有铃声响,但呼吸灯闪烁个不停。
尉柯捏了捏鼻子,弯腰捞起手机就看到是母上大人打来的电话,下意思伸出手指点了接听。
“柯柯,在家吧?我昨晚给你发的微信你看到没有?怎么一直没有回复?”
尉柯轻轻点头,应声:“看到了,昨晚有些忙就忘记回了。”
“乖乖,你声音怎么哑成这样了?真感冒了呀!那可别耽误,待会喝完汤我让家庭医生过去一……,哦对,邵医生这两天去外地了,那你等着我去接你去医院。”电话那头的许冰芝被尉柯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语气焦急。
尉柯也被自己刚才出口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又不想让许冰芝折腾,犹豫了一瞬间后制止道:“不不不,妈你不用管我,等会我让江影陪我去医院就行了,现在换季流感严重,你别过来了,万一传染上不值当的,我没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一个小感冒而已……”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我打个电话给江影,挂了啊。”许冰芝的行动力惊人,说挂就挂,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尉柯按了按太阳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没想到昨晚她竟然是窝在沙发上睡着的。
钱姨有这里的通行权限,只是不知道入户门的密码,她妈能这个时候打电话说明钱姨再等个分钟也就到了,末尾还说要打电话给江影……
反应过来这通电话背后的时间关系,尉柯慌忙掀开身上的毛毯,把旁边的酒瓶和软垫都收了,又去
窗帘后的阳台上打开储物柜拿出了一张新的软垫铺上。
爱囤货就这点好处,想换新就能换新。
收拾好一切后,门铃准时响起。
尉柯整理了一下脸侧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口果然站着提着保温桶的钱姨,尉柯伸出食指准备解锁,又在触碰到感应屏之前移动指尖,点开了密码锁上的通话功能:“钱姨,我好像感冒了,那个你把东西放门口就回去吧,我怕传染给你。”
钱姨站在门口听着沙哑的声音从门铃上方传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尉柯在说话,迟钝地点了点头,放下了保温桶。
不等钱姨开口,尉柯又补了一句:“行了,你走吧,保温桶等我回去时拿回去。”
“哎好。”钱姨应了一声,也没犹豫,退了两步后转身进了电梯。
尉柯身上还穿着睡衣,她开门把保温桶提进去,算着江影应该也快到了,又回去洗漱。
然而刚刚涂完精华,尉柯就隐隐听到了入户门被打开的声音,等她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江影已经站在餐桌前开保温桶了。
尉家老两口嘴巴出了名的挑剔,钱姨能在尉家工作三十多年,可见手艺之高超。
江影戴着隔热手套把钱姨独家润肺汤端出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柯姐,你家钱姨这手艺,真绝了。”
“你这眼睛肿得也绝了。”尉柯指了指江影俩肿眼泡,声音哑得像是被人下了毒。
江影就知道她会这么揶揄自己,本不想跟她掰扯眼皮的事情,听到她的嗓音兀的抬起了头,又被尉柯的眼睛惊到了,“还说我呢,你半夜被人摘扁桃体了?还有你这眼睛,哪里来的脸说我?”
尉柯不说话了,拉着椅背的手一松转身去厨房洗了两个勺子,出来就闷头喝汤。
两个人都心暖胃暖以后,江影主动清洗了碗勺。
尉柯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刚才她就看到但没顾上的提手袋,里面没有盲盒,只有一个包。
“这不是你买的吧?”尉柯的声音简直比电视里放过的破风箱还难听。
江影嘴角抽了抽:“我也得有时间去买才行,这是刚才在楼下经过门卫室,我嘴贱问了句你有没有快递,人家让我顺便给带上来的,你姐放在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