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钰不待他话音落下,赫然抬头,眼瞳一颤便道:“诛魔?”
尚华口干舌燥,喉头艰难动了一动,点头道:“对,且是不巧,那魔族正聚在长乐附
近,你可千万不能——哎!你去哪儿?!”
他话说一半,温钰已霍然起身往宫外飘去,他阻挡不及,只听得温钰扔下一句语调刻板平缓的“寻晏清江”后,便不见了踪迹。
尚华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坏了!我这张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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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江离了上生那处,天便大亮了,他立在山下也不知该去往何方。
他如今连那石墓也不想回了。
他守了那人尸骨守了两百余年,到头来人家好端端活在天上,他跟守了个笑话并无差别。
他讥讽了自个儿一讥讽,又心中酸涩苦楚道,恐那捧尸骨才是温钰,如今天上那位星君,又是什么东西?
他这般一想,便往长乐城中去了,他隐在城中三日,见日落后那万家灯火一如两百年前,便又觉天大地大,唯有那石墓才是他唯一归处。也总归是他越发心如死灰,去哪儿便都无甚差别了。
三日后,晏清江择了另外一条通往山上的路,复又上了山,这回倒是不消片刻便寻到了那石墓。
他也懒得再从前门入一次,转到顶上盗洞那处,便纵身跃了下去,他这几日越发情绪低沉,让一腔心事堵着七窍,连五感都钝化了许多,便未察觉那地下有人。
此时方一落地,便登时被铺天盖地的魔气惊醒,警觉抬头。
只见那石棺正前方,负手站着位玄衣男子,那人半隐在光下,一人长发在脑后挽了个松散的发髻,面容姿态无端端透出股雍容华贵来,倒像是位人间贵族。
“想必这位便是这墓的主人了?”那人一开口,嗓音华丽磁性,颇合通身气质,眼瞳中淡金色一闪,硬挺挺地直着腰拱手作揖,笑着望向晏清江道,“在下魔族护法——季寒远,听闻这墓中有妖,便想来结交一结交,不成想却遇见了同道,有礼了。”
晏清江面上沉着冷静,见他面貌闻他名姓,竟压着情绪,连一丝反应也无。
恐是那年他与这魔只匆匆见过一面,这魔对他印象并不深刻,竟一时半刻未认得他来。
晏清江冷眸斜睨他,也不回礼,心中却道了句:“巧了。”
他冷淡地一挑眉梢,眸光往那石棺上一转,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漠道:“这墓中昏暗狭窄,委屈兄台了,不如你我上得地面再详谈吧。”
他话一说完,便率先从那墓洞又跃了出去,还往远跑了些许路程,负手等在一处梨花树下,仰头瞧着头顶梨花。
那树上梨花亦被昨日那场大雨打得半残,枝头花簇稀稀落落又无精打采,瞧来甚是委屈。
那魔转眼也到了,嘴角抿着一抹闲适笑意,正欲出声,便见晏清江转过头来,二话不说,飞身一掌便向他面门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前面出现的人,后面收尾时都会交代清楚。
正文还有3章完结,总共65章!
本来21万,存完觉得结尾仓促,补了一万,还觉不对,又补了一万,再觉不行,便又填了些内容补了些情节,总数25万+,嗯,发誓没注水!
还有那啥,咳咳,我都写将近一百万了也没见过长评长什么样,对手指,虽然说这篇文连评论都很少,写得也不好,但还是想问问,我有长评可以期待吗?
第63章 第十四日(古)
季寒远被攻了个遂不及防,格挡已是不及,脚下一转,旋身滑向晏清江身侧,晏清江一击不中,扭腰又是一掌冲他胸口拍去。
季寒远旋身再转,身法快如鬼魅,至他身后,手心正聚魔气,却见晏清江凌空翻身,又是一脚踹来。
季寒远后仰避过,身子向后滑出丈余,晏清江翻转落下,两人隔着十步远,以那梨树为界,两厢对峙。
季寒远神情戒备疑惑,却也不恼,端着姿态,似笑非笑地道:“兄台这身法倒是飘逸灵动的很,身上魔气也有些熟悉。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可是季某曾得罪过兄台?”
晏清江嗤然冷笑,斜睨他沉声道:“季寒远,你可还记得地仙涉川?”
那季寒远闻言倏然变色,登时抛了那道貌岸然的模样,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我们两百年前见过的,”晏清江负手身后,冷声道,“就在涉川湖畔。”
“是你......你是那半仙......原是你......”季寒远猛地一顿,忆起那两百年前已被埋进黄土中的前人旧事,错愕只在一瞬,他陡然指着晏清江哈哈大笑道,“原是你!你如今也成了魔,你也是魔了!”
“那又如何?”晏清江面沉如水,任他冷嘲热讽却无甚表情变化。
“如何?不如何,当然不如何。只是你既已为了魔,你那情人呢?你那友人呢?如今可都近不得你身了吧?哦,我都忘了,他们皆是凡人,恐怕早就化为一捧白骨了吧。”季寒远阴阳
怪气地讽刺晏清江,却见晏清江眼角眉梢俱是不屑,根本不为所动。
“继续说啊,”晏清江冷淡道,“继续。”
季寒远:“......”
“继续啊。”晏清江负手身后,跟看笑话似地斜睨着他。
“你如今还做这清高的仙人模样?”季寒远让他那姿态又挑起心中旧怨,眉头一竖勃然
大怒道,“别忘了你如今也是魔!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一个个对涉川说我是魔,我是劫,我不配与仙在一起!若不是你们,他怎会那般狠心拒绝我?!如今你也成了仙,便是遭了这报应了吧?!”
“你将魔气渡入涉川仙身,害他受不住魔气侵染而死!”晏清江霍然抬眼,厉声反问道,“你倒是无错,都是我等过错?!”
“涉川他......他当真死了?”季寒远眼瞳震颤,摇头貌若癫狂,叠声否认道,“不可能,是你们将他藏了,是任沧澜将他带走了!他没死,他不可能死!我只要他堕魔陪我长长久久,我没杀他!”
晏清江冷眼旁观他发疯发颠,恍然便想大笑出声,他想他前几日在温钰星君眼中,是否也是如此一番可笑模样?
“他死了,”晏清江仰头突然喟叹一声,叹这天底下失了爱人之人恐都是一般麻烦——见不得别人圆满,却也听不得别人伤情。他瞧着那一树梨花簌簌落下,眼前似是降了捧雪,越发哀伤得应景,“我将他埋在了京城外的官道上,你若不信,当可去掘地三尺,挖他尸骨出来瞧瞧。”
反正那副残躯,涉川也再用不到了。
季寒远闻那“尸骨”二字,顿时疯狂大喊,双目赤红,彻底撕破那儒雅表面,扬首嘶声,挺身便向晏清江攻来!
晏清江眉头一竖,抬手接招。
转眼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魔气遮天蔽日,将半个山头俱都笼了进去,那素白梨花也浸染在那魔气当中,被腐蚀殆尽。
季寒远招招狠辣,五指勾爪做杀招,他避过晏清江当面一掌,松散发髻便被扫开,墨色长发散开一片,肆意飞扬,行若癫狂。
他将那满身魔气化为龙鳞铠甲,罩住胸口命门。
晏清江从容应对,指尖聚气为刃,眸光冷寒,眼角魔纹殷红一片,衣袂翻飞中,身姿依稀还是当年神树上那出尘少年摸样。
他俩从山巅一路打到山下,半个山峦都被魔气染得变了样,草木凋零犹如寒冬又至。
却不料,那山下原就聚着不少魔族,见自家护法正与人恶斗不休,便欲群起而攻之,“哗啦”一声,将晏清江团团围在了正中:“何人如此大胆!敢于我族护法为敌!”
晏清江势单力薄,此时却正处于“别无所求,何惧生死”的凄凉心境下,自然无所畏惧,面对如此群魔环肆的不利局面,却是不怵。
他冷笑一声也不多言,一掌将季寒远打出老远,抬手一挥,将腰上梨花灯抛上半空,将其点燃,手上再一变换,又掐指诀,那灯“啪”一声乍响,跟放了个烟花似的,爆出漫天星火,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沾物既着,霎时便引出一片火海。
季寒远让一众魔凌空接住,还未落地,便被火焰瞬间包围。
那火贴着地面只燃起寸许长的高度,火势瞧着却是不大,堪堪没过脚面,众魔不屑,并未将那火放在心中,正各自聚了法术,却陡然间有人凄厉“啊”了一声——
“这......这火......这火有古怪!”
“火灭不掉!”
“业火——是红莲业火!”
“......”
那火海中浮着一层玄青魔气,季寒远停在晏清江身前,也是一怔,脚下那火当真像是来自黄泉下的红莲业火——皮肉沾之便分裂为红莲华也。
他足下疼得钻心,皮开肉绽,眉头一蹙振袖掠起身形,那一众魔便随即亦腾空飞起,欲
脱离那诡异火海。
晏清江浮在半空之中,俯视那众魔狼狈模样,冷笑一声,手上再掐指诀,额心魔纹一闪,那梨花灯内烛火便轻晃了晃,火势轰然又涨了十倍有余!
“破了他那灯!”季寒远一声令下,众魔得令而动,刹那间漫天魔气大盛,竟引来天雷“噼啪”一声,率先砸入了众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