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老师把书放到一边,取下眼镜往桌上一扔,一副老教授要罢课的模样,但一双老眼却盯着温文,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忽然绽开了:“你呀你个年轻人,不适合做主播,更不适合来这种娱乐公司......现在的公司,可没以前那样能学到东西喽!”
“唉,其实我梦想是被包养,就是躺着赚钱......也不知道哪里的学校能学到这样的技巧,这个世界多元化发展还是不够成熟。”温文唉声叹气,忧国忧民。
陈老师一把年纪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已经不行了,所以他很肯定温文是在开玩笑。
脸一皱,又骂道:“......说得那么这么难听!你啊主播的能力还是可以养家糊口的,也没差到那个地步。不过要想成为主播明星......这就有点太远了。”
陈老师想了想,又啰啰嗦嗦,心里还怀着老年人的仁慈,想着鼓励后辈:“其实我听过你的节目,这段时间进步还是很大的。”
“哦,这个呀......”温文神秘道,“其实是有高人指点。”
陈老师也配合地低声下来,问道:“什么高人?”
“一个十八岁的艺大播音专业学生,特别高,大概有一米九。”
“......”十八岁的学生?陈老师满脸褶子皱成了惊讶的表情,却又噎了半天。
久了,又开始生气,“什么十八岁的学生,你都走进社会多少年了,还要一个没有经验的大学生教,羞不羞!哪个公司签你,脸都得丢光了......”
老人家哼哧哼哧,最喜欢把面子尊严挂在嘴边。可说着说着,狐疑地看了温文两眼,声音又小下来,似乎在琢磨什么。
面子和尊严这种东西,已经被温文堆砌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厚脸皮,此时他脸上惊讶和无辜的神色看得人牙痒痒:“他不是女生,也不是钟玄义,我为什么要害羞......老师,我的害羞可是很珍贵的。”
“十八岁的学生,没有经验的小屁孩一个,能交点什么?大学老师胡说八道的东西吗?”在主持经验丰富的陈老师面前,所有大学资深教授说的知识条理都变成了“胡说八道”。
“许汉白还不是才二十几岁,您不是说他比很多三四十岁的厉害多了嘛!”温文不忘给自恃清高的老人家打个脸。
陈老师不领情,“他年轻,知识扎实,有想法,不一样!”
“张阳也年轻知识扎实有想法啊!”温文道,“他给我训练,我们确定一个关键词,随便翻开一本书。书里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在三句之内引到关键词上。而且一个下午,我从他的无数个三句话里面,学到了大概纪录片频道一星期分量的天文地理历史文学物理化学。”
“......温文,我一直觉得你用词夸张,主持节目这样可不行。”
“......而且我们翻开的书是马克思。”温文接着说。
陈老师一双老眼看了温文半天。
当主持人快四十年的经验,此刻也只能一句话把进行不下去的话题结束,“......接着学接着学!你这家伙,越扯越远了,这主播当的!节目和个老人家树荫下瞎聊天似的......”
可训练课上到一半,陈老师显然觉得心里有一块疙瘩,实在堵着难受。
又按捺不住一个身为老年人多管闲事的好奇,心里总有快便别扭而严肃地问道:“那个学生,真的很厉害?”
能让温文短时间进步这么大,就算没温文说得那么夸张,那孩子能力应该还是不错的。
温文蔫蔫地含糊道,“反正我是不会称赞他的,因为前辈不能让晚辈太自满。而我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无论他在不在场,我都不会说出让他自满的话。”
......明明还要人教,还自称前辈。
“......温文,你脑子虽然没有发育完善,不会是因为脸皮营养过剩吧。”陈老先生承认自己老了,没想到短短几十年,人类的脸皮已经进化到了如此地步。
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晚上温文骑着自己的小单车回到租房的时候,浑身都像散了架。
不仅身体累,而且心累。毕竟吃的东西并不能满足胃口,意味着一天的疲惫没办法笑消化,一天的知识摄入也没办法消化。
锁好了自行车只觉得饥肠辘辘,想要快点上楼找些有益身心的零食解解馋。
快步走回家,可远远的,却看到漆黑的楼下站着一人。
许汉白?温文下意识看了一眼,不对。
身材剪影没许汉白那么好看,站姿也没有许汉白那样,腰背放松的时候依旧挺直如白杨。
走近了,又看到那眉眼一直朝这边打量,眼底有的没的看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心中脑补着求爱被拒绝在楼下反思人生的悲惨故事,愉悦地就要与人擦肩而过。
可那男人却一直看着他,等到温文已经快转身上楼,那人终于开口:“请问是温文主播吗?”
大半夜的,背后传来声音,总让人没有安全感。
温文回头,打量了那男人一眼,这时候那男人面对着楼道昏暗的光,脸部特征清晰得很。
......方脸大鼻,一副港剧里黑帮老大的脸。
“不是。”温文坚定地回答,又一脸神乎其技的迷茫,“温文是谁?”
事不关己高高的冷漠路人面孔,摇摇头,抬起脚又要走了。
“......”那人犹疑了片刻,还是追上去礼貌道,“不好意思,温文主播,我是荣誉时代的负责人。因为温文主播最近每天都在忙,实在没机会找您谈谈,这个点钟找您,实在是打扰了,抱歉。”
“抱歉什么,改过就可以了。”心里忽然特别不愿意和此人说话,想要快点一走了之,温文又道,“所以我先走了。”
“哎哎!温文主播,虽然现在确实太晚了,但既然我已经到这儿了,还是把事情先说清楚比较好,不如......请我上去谈谈?”那男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可依旧提出了这个要求,“放心我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我这有名片......只是在这里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
“别别别!”温文拒绝接名片,“最近有一种骗局,大概是接了陌生人的迷-药名片然后晕厥......我还是不接了,我怕一觉醒来就破产了。我们家也不用去了,我们租房有三个人,再多一个我们会呼吸不畅的。”
“......”那男人面对如此愚昧的群众,还得扮演知识科普的角色,“不可能有这么有效的迷药,温文主播请放心......我是真的有事要与温文主播交流,温文主播不仅不会破产,还能够大赚一笔。”
“......你这么说嫌疑更大了好吗,有多少骗子是利用别人贪小便宜的心理作案的。这个热爱贪小便宜的我早就知道了。”
“......”那男人消化语言的能力忽然变得缓慢了。
看了看手机时间,无奈道:“温文主播忙了一天,应该也是饿了,不然我请客,一起吃点夜宵?夜宵的地点可以去温文主播平时去的,而且夜宵的地方比较热闹,温文主播可以放下戒心。”
“......我不饿!我们就站在这里说吧,你说得简单一点。”温文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如刀绞,放弃食物一向是罪孽。
可此人来路不明,又长得太像黑帮大佬,温文是绝对不敢只身前往的,毕竟怕死。
......要是长成许汉白那样的,倒是可以考虑。
“......”那男人从来没有过站在别人家昏暗的楼梯口和对方商谈的经验,此时有些犹豫。
以及满满的尴尬。
“说不说,我赶时间睡觉。”温文打了个哈欠。
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在这里谈,他忙道:“温文先生,我们这有一笔便宜生意,看你愿不愿做?”
温文抬起眼睛看着他,最近怎么总有人要给自己送钱:“有多便宜?我一般不做便宜生意,我可是做大事的。”
“一百万,温文主播只需要在和莫崇冰的节目上发挥稍微放点水。怎么样?反正锋娱签约你也只是为了熬过现在的局面,为了长远,下一步一定是慢慢把你取代。电台那边的老头子们,在你最近惹出事以后,就更想把烫手洋芋抛走了。”
那男人伸出一根食指:“不用一年,温文主播,你可能会面临被锋娱电台一起抛弃的局面。我们公司这一百万,虽然不多,也是希望给温文主播一些慰藉,好为今后的日子打算打算。”
他很自信,他很清楚温文现在尴尬的处境,现在也就勉勉强强能混过去,以后的话......
只能说名气和机会对于平凡人来说,可不知道是福是祸。
几个月前的节目改良,就像是工作上普普通通的一个意外之惊喜,多之不多,少之不少。
而最终,渐渐地,却成为失业的可能。
“一百万?太少了。”温文看着他,惊讶道,“我还要在网上经受更多人的辱骂呢,一百万哪里够?”
那男人礼貌道:“至少能让一般人离开这狭窄阴暗的老小区居民楼,或是过上一两年不必工作的懒日子。”
“我现在就能离开这居民楼,过上一两年不用工作的懒日子啊!”温文摇摇头,“你们和电视上的黑帮差远了,怎么不好好调查我的祖上三代的背景身世......虽然不是什么从九百万平方米床上醒来的富二代,至少也是有房子能啃老的小康家庭啊......都说了,不做便宜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