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掌柜还会差后厨婆子来给姬姒上药擦身。厨婆子挨了姬姒几巴掌,亦是怨念尤深,又过了三五日,见依旧无人来看姬姒,忍不住编排起闲话来。
“可不,来历不明,但看着貌美异常,就那身皮啊,啧啧,跟捻刚出笼的包子似的。许是扬州来的瘦马,谁家老爷养在外面,结果被主母发现,打了一顿攆出来的。”
厨妈子坐在客栈角门处,抱着一篮子菜,边择菜边与洒扫后院的说话。
另一个说:“哎,这我还是头一回见着瘦马,那还果真不是凡品啊,听说一个瘦马养出来,大要花数百两银子呢,是专门卖给有钱人家做妾的,哎,你说……”
那两厨妈子嗓门极大,姬姒躺在床上静静听着,依旧面无表情。
瘦马还可做妾,亦是按照大户人家主母般的品行教养,自小便通琴棋书画,教读四书五经和女戒。
同样侍候男人,却比她们这些妓/女要金贵多了,一个瘦马出卖,价翻三倍,可值白银三百两。
她卖了一百两黄金,一两金可兑四两银。百死不活被买走,还赔了一块可值二百两白银的玉佩,真是令房妈妈赚得盆满钵满,恐怕脸都要笑烂了。
姬姒目光暗下来,看了看身上的伤,青痕褪去一半,外伤已好了许多,能下地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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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冷风刺骨,夜猫轻盈落地,撇去身后的吵闹,转眼融进月色里。
“走水了!走水了!”
突然一片哗然。
”走水了!!快拿桶去!“
上京以北,琼街玉巷忽而起了火。
“琼楼走水了!房妈妈呢?”一个□□半露的美妓推门而出,拦住身边提着水桶的小婢,张皇问,“房妈妈呢?”
琼楼乱成了一锅粥,轻纱曼舞的烟花地,恩客和美妓在浓烟赤火下慌忙逃路。
小婢子提着桶着急去救火,“春娘找妈妈有事?快出去避避尘烟吧,我先着人救火要紧!”
春娘大骇:“楼里住着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呢?”
小婢子:“起火的正是三楼,娘子……”
“快去救火!”春娘朝楼上一指,衣襟下滑也顾不上了,脚步凌乱的往楼下跑。
那火势可真大,似舔了酒,转眼就照亮了一片夜空。
官府派人来灭火,抢出一堆人,乌乌糟糟里一众文臣举子家的公子哥裹挟着浓烟冲出来,穿衣拴裤好不狼狈,互相讪笑拱手之后,一看通天的火势,站在火圈之外大喊,“哎,美妓们可接出来了?”
一裹着明衣的男子冲出,险险逼近火势,又被倒塌的横木吓得呆在原地。
“公子?”
“公子!”
“老爷!”
一时,数些闻风而来的家仆都在火场附近急寻自己家的公子老爷。
场面混乱,官兵拦住欲归家的人,“来人!请公子哥和美妓们去官府小坐,容我查明起火因由再行定夺!”
火星筚拨跳跃,士兵举起长茅将人群撵成一圈。
“我家公子是公子羽,老爷是三公太傅……谁敢放肆!”
“太傅之子?”一个身穿铁甲窄袖衣袍的武官大步而来,扬声道,“公子羽,堂堂太傅之子,怎弄得这身狼狈?容臣僭越。”
武官凑近一看,盯着面前这个裹着棉袍,满头灰尘的阴柔年轻男人道:“我看你似食多了散在说胡话,是不是公子羽容臣调查调查再议吧。来人!押走!”
公子羽勃然大怒:“你——”
士兵:“公子羽,走吧!”
“兵大哥,怜惜怜惜奴,手脚轻快些吧。”
一堆美妓失了主心骨,被穿甲浑身凉冰的士兵吆来喝去,天寒地冻又衣不蔽体,不禁抹起了眼泪。
“美娘子们,请吧。”
“唉哟。”
上京繁华似锦,至从平帝即位,君和开国便广兴夜市。夜里繁灯如坠,最热闹的就数花街,琳琅吃食暂且不提,此间开着上京最大的两家妓院。其中一个就是房妈妈管着的琼楼。
她手底下教管着几十个美妓,平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莺莺娇软不休,此刻则狼狈抱作一团。打眼将人数一点,竟少了好几个,不知是被烧死了还是压死了,总归都是次品玩意,犯不上要紧。要紧的是……房妈妈不见了。
姬姒轻盈落地,湿帕遮住口鼻,从后院马厩走。这火势渐大,眼看楼塌要倒,她脚下加快,路过马厩,看到那匹替她衔过枯草的马儿正在嘶吼乱叫。
姬姒步子一停,去给马儿松了绑,末了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任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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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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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已修)
第四章
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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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秦况来接秦珺出门,心情大好的亲自替秦珺整理装束,帮她贴好脸上的大痣,摸摸她的头再捏捏秦珺垫宽的肩,“太傅之子今日设宴款待,请了一些美妓同席,哥哥今天就带你去见识见识琼楼顶顶的娇娘子。”
现代她病重,晚期癌症那两年,整天要死不活的躺在病房里,除了看小说刷视频没有一点消遣。
秦珺跟着秦况玩了快半个月,也有点乐不思蜀了,这古人可真有意思,日子也没有她想象中乏味,上京繁华,能去的地方也很多。
前日在马场玩了玩,回来之后吃了两大碗饭,洗洗睡下到今早还没醒过神就被叫起来了。秦珺眨眼,眯着困眼懵懂的问:“今日是太傅之子什么日子,需要送礼吗?”
马车轱辘往前,风从垂帘低钻进来,被秦况一手按住。“琼楼着火,孙羽那厮被当成嫌疑人在狱里关了两日,昨日出来了,许是大感丢脸今天便设宴广诏天下说明自己出来了。你可以送几句风凉话刺刺他,哈哈哈!”
秦珺双眼微弯,秦况掐住她的脸狂笑,“别笑,一笑这痣就要掉了。”
当朝太傅姓孙,嫡子单名一个羽字,年龄同秦况相仿也是登科无望,喜好玩乐。
秦珺先下马车,回身将秦况从车上接下来,小桃子站在秦况另一边,也是少年小厮的打扮。
今日宴客只招待男子。门房唱了康王的名头,里面出人来迎,看见秦珺的吓了一跳,忙对秦况行李问安。
进了后院,一个飞檐斗拱的瓦亭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亭周用丝布围绕,风一吹,垂绦徐徐扬扬,现出里面赤着胸膛的少年,还有衣着单薄正在跳舞的女子们。
亭外草木还覆着皑皑白雪。
“他们不冷?”秦珺垂着头。
秦况低声:“食了五石散,需得散寒热。”
秦珺点头,跟着进去。
亭内陈设全是矮几,众人席地而坐,坐的歪七扭八,身边或多或少都跟着一两个美妓。
而上位的主座上,一个披头散发,敷粉点唇的男子执杯应了秦况,“康王殿下。”
秦况落座拱了拱手,说:“羽兄,颦娘今日可来了?”
公子羽:“不曾,想是不在了吧。”
秦况顿时三魂失了七窍,萎靡了下来。
秦珺看了秦况一眼,贴心的为失恋之人倒酒。
秦况回神,说:“你想醉死你哥哥?”
“你不吃五石散?”秦珺问。
秦况焉焉说:“父皇说我若食五石散就把我发配边疆,你想吃?”
秦珺摇头,毒品有什么好吃的,嫌命长吗?
吃五石散的人太多,有些吃完通体寒热不散,便起来舞剑打拳发泄,有些或在趴在亭子边缘伸手去捞外面水渠里的雪水喝。
疯疯癫癫,不外如是。
众人聊的全是如何饮酒作乐的话题,说到琼楼被焚,能把那些美妓全从狱中提出来全是公子羽的功劳。
有人疯癫似的笑笑,说:“哪里只是烧了楼,听说房妈妈也死了,一并烧死的还有楼里管事。几个恶仆和美妓也没跑出来,不若这些娇娘子能这么简单到公子羽手里?”
公子羽红唇一咧,笑容阴柔,“也罢,那日去琼楼本是想找开罪某的颦娘,谁知人没找到,先遇上大火,昨日将这些美妓从狱里全提出来也不见那贱婢,不知是否躲过一劫,只莫被我寻到,否则定叫她少一层皮。”
烧死了人了?
酒水从金樽边缘溢出,秦珺愣了愣。
秦况看她发愣,以为是秦珺未见过这等场面,亦不想听伤心事,便小声与秦珺交谈:“见识了吧?秦周开放,但父皇不喜这些,你回头可别把我卖了。”
秦珺立马摇头,问:“琼楼为什么被烧?”
秦况有些失落,说:“你打听青楼干什么,闺房女儿……”
“快说。”秦珺催促。
秦况只得捡一些自己知道的说了,余下的秦珺便听着现场的人调侃公子羽,拼凑出了一个七七八八的大概。
期间秦况还惋惜了两声,说琼楼有几个貌美的娘子,其中那个颦娘,他甚是喜欢,但一场大火突如其来,除了身材肥胖的房妈妈和同样吃得肥头大耳的管事确定是死了,其余几个尸体是谁也不知道。便更不知颦娘是否还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