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珺道:“哥哥有没有想过,若生逢乱世,或者出生平凡,又该如何自处?”
秦况神情一震,想起姬姒,阴阳怪气道:“你是比哥哥有能耐。”
秦珺想了想,道:“哥哥送我那幅锦绣山河的堪舆图我甚是喜欢,哥哥出过上京吗?”
秦况:“只在近京随处玩了玩。”
秦珺便说:“哥哥何不去看看这山河,是否真的锦绣一片?”
秦况看着较小的秦珺,诧异道:“什么意思?”
秦珺:“哥哥是郡王,遥领一片土地食邑,拿着供奉吃吃喝喝,可看过自己的百姓了?”
秦况顿时沉默不语。
秦珺自觉言尽于此,道:“今日所说就这么多,小六困了,先去休息,哥哥莫怪。”
锦绣和姬姒守在殿外,见秦珺出来,便跟着她一同离开。
秦珺:“你不必跟着。”
姬姒停下脚步,福了福身。秦况从殿内出来看到她,表情自是又惊又喜。
“颦娘……”
“见过王爷。”
“你也要随小六去江州?”秦况一脸急切的问。
姬姒低着头:“是。”
秦况带着酒气,神情激动:“你若想留在上京,本王就去——”
姬姒这才抬眸,“不用。”
“颦娘,江州苦,何不在上京与我做个闲云野鹤,悠然自得……”
“闲云野鹤?”姬姒莞尔,挺拔腰肢立在廊下,被额头灯笼罩了一层薄纱般,“王爷,上京奢靡,闲云野鹤的畅想不过是世家虚伪之徒,虚伪之言罢了。”
秦况瞬间涨红着脸:“虚伪……”
姬姒:“若不虚伪,何不剃度入庙为僧追求真正的六根清净。”
那遮羞布放佛被揭破,秦况顿时难堪到无言以对,“我……自是身份所累!”
姬姒淡淡的看着秦况,蔑笑不语。
秦况揪心道:“我自是与太学那些纨绔不一样的……颦娘……”
姬姒突然道:“公主府库空了大半,王爷知道这钱使在何处了么?”
“什么、什么?”秦况一愣。
姬姒:“公主折成银票送去晋地了,想来王爷日日花天酒地的钱银,也够百姓军队吃用许久了罢。”
秦况彻底说不出话来。
“奴是西姜人,亦知道秦周好男儿是不愿女子习武从军,赚钱养家的。但看得多了却也明白,不是所有男子都有这等气节,颦娘怕所托非人。”
姬姒这是骂秦况连女子都不如,不是她的良人。
秦况半晌才缓过劲来,兀自难受,问:“我……”
姬姒:“今日,便与王爷说清楚,颦娘与王爷,只是王爷一厢情愿。”
秦况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半晌苦笑:“……你与小六说话,也是这般刀刀见血,戳人肺腹?”
姬姒耿直摇头:“对公主自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如何哄着都是不为过的。”
秦况的脸立刻憋成了猪肝色:“……你,你你你!”
姬姒道:“王爷不必为我对公主生了芥蒂。”
秦况涨粗脖子:“我,本王何成了这等小人?我和她能有什么芥蒂!我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
夜色浓郁不见星光。
姬姒闻此,便优雅的朝秦况福身,“奴还要伺候公主梳洗,这就告退了,王爷也回罢。”
秦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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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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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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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这么说啊……”秦珺不确定的问, 顺便抬起左臂,让姬姒脱掉左臂的袖子。
姬姒嗯了一声,“一字不差。”
秦珺又抬起右臂, 让姬姒帮自己换上干净寝衣,“骂哭了不成?”
姬姒抬眸睇了一眼秦珺, “公主是在怪奴?”
秦珺立刻说:“没有啊, 怎么会,你说的都对。”
秦珺想起书中剧情,胡人入境, 秦周被迫迁都, 上京倾覆之时姬姒几乎流落街头还是秦况把她带走的。后来她就一直随秦况住在中京的临时皇宫里。
也是从哪时候开始, 姬姒和原书中的六公主才这正式有了交集。
“公主看着奴干什么?”姬姒问。
秦珺眨眼:“就看看。”
姬姒点了点,从秦珺脚边站起来,然后开始脱衣服。
秦珺:“……干什么?”
姬姒已经卸下外袍, 踩在脚底,淡淡道:“伺候公主。”
“不不不!”秦珺扶额, 转身爬到榻上, 扯住衾被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对乌黑的眼睛, “不用伺候了。”
姬姒站在烛光里,不知为何, 双目似乎含着笑, 很温柔的看着秦珺,然后一点一点地将衣服重新穿上,“诺。”
脱衣时利落, 穿衣时磨蹭,也不怕着凉吗?
秦珺腹诽, 却不知为何,脸颊似有些发烫,
“那个,”姬姒正欲吹灯离开,被秦珺出声喊住,“去江州一事,从未与你提起过,也不知你愿不愿意,想不想去。”
姬姒静静站在床侧,闻言道:“公主心中有宏图,走一步总能看三步,想来是有自己的考量。”
“奴么?”姬姒侧目而来,和秦珺四目相对,“奴是公主的,主子在哪里,奴就在哪里。”
秦珺蹭了蹭被子,已有了困意,眼皮一搭一搭的,咕哝说:“想来,离开上京,你也会高兴一点。”
姬姒牵了牵嘴角,手遮在烛火边,一口吹灭了。
不时,榻上传来秦珺均匀呼吸声,姬姒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锦绣提着灯笼守在门外,看见姬姒,与她点头示意,进屋给秦珺守夜。
另一边,小桃子和杏儿带着整个公主府的宫女内侍还在收拾东西,要去住江州住那么久,宛如搬家,恨不得把墙皮都挖下来带走。
公主府静悄悄的收拾东西,众人兴致都不高,江州苦就算不曾见过,这几次被人口耳相传也知晓得差不多了。
一时,大家都难过不已,只因要和公主去江州吃苦了,弄得公主府也阴气沉沉的。
姬姒站在廊下看了看,冷然一笑回了房间。
翌日,宫外,绵绵细雨而来,姬姒戴着笠帽,于街巷里慢慢走着,走到一家门前,便叩响门闩,递出一张纸。
“见过此人不曾?”
“盲的。”
“懂医术。”
“两月前进京。”
王叔好不容易找到姬姒,劝她不回,也只得派出家奴婢女,和姬姒一起没日没夜的打听盲人医者的下落。
“不曾见过。”
“瞎子?”
“那不是早就冻死了?”
姬姒站在雨中,眉眼浸水冰冷无情,几次将手按在腰上,想要杀了这些人,“废物。”
王叔仰头,不觉细察,被姬姒淡淡一瞥,就感到了一丝压迫,低下头来。
如此找了好几天,依旧不见盲人医者的任何下落。
临出发前,秦珺去给秦卞请安,秦卞依旧闭门不见,秦珺想了想,转身去了太庙。
祠堂里,秦珺点燃三只香,插在李月盈牌位前。
“锦绣。”秦珺朝外头喊。
锦绣走进来,将东西递给秦珺。
秦珺拿着刻刀和木头,跪在李月盈的牌位前刻起字来,“给您立个碑,请去江州,也算……返乡了。”
锦绣见状,像个长辈一般,屈膝跪下把秦珺搂在怀里拍了拍,看着她手里的木牌和刻刀,低声道:“小姐,就能回去了。”
秦珺笑笑,调侃锦绣,“你怎么,原来也是会笑的?”
锦绣笑容又大了一点,“设若小姐幼时不离开江州,不随将军上京,不曾遇到过年轻时的陛下,奴婢兴许还能护住她。”
秦珺一愣,觉得有些忧伤,“锦绣?”
锦绣不再说什么 ,只起身离开了祠堂。
秦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继而低头继续刻字,小声说:“六公主,你没有墓碑,我带走皇后,你便也与她一起,去看看江州的景色罢。”
秦珺说完,静静等了片刻,不听风声,也不见烛火摇曳有其他回应。
秦珺在祠堂带到夜幕,期间晋王妃又来了,在祠堂外求见,只因此处是禁地,无奈再次被撵走。
晦暗灯光下,秦卞不知何时出现。秦珺烤着火,刻到一半太累睡着了,等睡醒睁眼,才发现自己枕在秦卞的怀里。
“父皇?”秦珺喊道。
秦卞拿着木碑和刻刀,用另一只手挽着袖子遮住秦珺的眼睛:“闭眼。”
秦珺闭上眼睛,听到秦卞鼓了鼓胸膛,朝着木牌子一吹,木屑颗粒纷匝飘散,沉寂之后,秦卞才把刻好的木牌递给秦珺。
“你母后走了,太子也走了,如今就连你也要离开为父了。”秦卞沉声道。
秦珺转身抱住他,不高的身量,废力的拍了拍秦卞厚重的肩,“父皇,也不是不回来了。”
“我儿聪慧,机敏,长得像你母亲,”秦卞搂住秦珺,“若去两年,只怕你外祖父舍不得你离开,要在江州给你说门亲事,往后嫁了人山高水远,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