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低下头去,缓缓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她似乎浑身发冷,冷得一颗心都开始打颤。她钻进被子里,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在冷秋词看不到的地方,眼泪从眼角里滚落出来,无声地滑落。
冷秋词看着她转身背对自己,薄被底下,她单薄消瘦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冷秋词的心里那股说不出原因的怒火,瞬间被浇得熄灭。
她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毫不留情地讽刺她,为了权势甘心投靠她的仇敌,那些话再一次触犯了孟婉的禁忌!
她知道,她又一次深深伤害了孟婉!
冷秋词袖子底下的手捏得紧紧的。
为什么?
她明明最不想伤害这个人,为什么自己会魔怔般一而再地伤害她!
冷秋词张了张嘴,艰难地抬起了一只手,慢慢伸向孟婉。
她想搂紧这个她视若珍宝的人,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狠狠地吻她! 大声告诉她,“我要做你的爱人,而不是什么狗屁亲妹妹!”
心中猛然窜起的火焰,指引着冷秋词的手一点点靠近孟婉。
然后,她看到一滴眼泪,折射着令人心碎的光。
冷秋词心头一颤,蓦地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可耻的欲望,冷秋词忽然感到无地自容。
她无法原谅自己,竟然对最亲最爱的人,对她奉为神明的人,产生了这种罪恶至极的想法。
“孟大人,孟大人,姚姑娘……”门外传来敲门声,燕行他们听到房中的动静,担心有事,赶过来看一看。
突兀敲门声,此刻仿佛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将冷秋词拉回了现实,她低下头去,理不直气不壮,“对不起,婉姐姐。”
这一次她没有说请你原谅我。
她不知道婉姐姐会不会原谅她。
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容忍另一个人反反复复伤害她。
她道:“昨晚的那些护卫,有几个没有死,我给他们服了药,死不了,把他们搬到村子南边的山里了,你们去接他们吧。那个山贼头领,我感觉他们并不是真的山贼,我一并把他绑了,留个活口对你应该更有用。”
“还有,我不回去,不是我不想,是因为我不能回去。”
说完这些,她身形一晃,无声无息地从窗户里出去了。
闻言,孟婉猛得转身,正要问清楚什么叫不能回去,回头一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冷秋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大人!姚姑娘,姚姑娘……”
门外燕行焦急的叫喊,以及一声比一声震得发响的敲门声终于惊醒了姚仙蕙。她抬起头,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这才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孟婉,见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正要下地去开门。
姚仙蕙道:“老师,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她扶着孟婉躺下,转身走向门边,开了门,道:“燕护卫,你们有事吗?”
燕行见她开门,心中放心了大半,也不便进去,站在门外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和孟大人都好吗?”
姚仙蕙笑道:“好,刚才我和孟大人都睡着了。不过你一敲门,倒是都被你给吵醒了。”
燕行听说,慢慢退了回去,边走边在心里嘀咕,都睡着了?可是刚才明明隐约听见有人说话,难不成有人说梦话?
姚仙蕙关上门,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死。”
转身见孟婉躺在床上却是睁着一双眼睛,笑道:“老师不再睡会儿吗?天还没有大亮呢。”
孟婉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见她问起,微微一笑,“等天色大亮了,你把燕护卫叫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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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老师,你名声坏了
宣景炽坐在酒馆里, 要了一壶茶,看着眉飞色舞的猛先生,摇了摇头。
那日她遇到猛先生后, 由着他给自己牵马, 一路同行。他说要喝酒,果真带着她去了一处大镇。
此刻的猛先生坐在酒馆里心满意足地大碗喝酒, 口中唧唧歪歪地吟诗作赋, 趁着酒兴,提笔就在人家的墙壁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潇洒不羁。
龙飞凤舞的,写得好是好,至于写了些什么, 宣景炽就看不全了。
平生, 她最讨厌草书了, 文字是用来传递信息的,写的这么潦草, 谁看得懂。
猛先生一气呵成, 把笔一扔, 又叫小二打了一葫芦酒,才摇摇晃晃地出门去。
走到马前,还恭敬道:“七小姐, 请上马。”
众人看他们,男人疯疯癫癫, 一身酒气, 路都走不稳似的在前头牵马, 女人以面具遮面, 衣饰精美,身姿优雅,腰悬宝剑,笑眯眯地坐在马上。
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
宣景炽以为他酒足饭饱,总可以掉头去焉州了吧。
谁知那人继续牵马朝前走,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宣景炽暗想,这人深藏不露,拖着我往东走,肯定另有一番用意,当下只笑道:“猛先生要带我去哪里?”
“七小姐,久闻这允州以东的泰州天宝物华,景色秀丽,我早就想去游历一番,只苦于囊中羞涩,没有盘缠,也付不起饭钱,既遇到七小姐,不如一同去吧,途中有人作伴,也不显得冷清无聊。”
宣景炽一听,竟然是要去泰州,心中不免好奇,为什么偏偏去泰州?
论地方富庶,景色好,焉州以东的越州不是更好吗?
她笑了笑道:“不知道泰州有什么好东西,让猛先生如此惦记?”
猛先生道:“好东西多了去了啦,地锅鸡,水晶肴肉,烧刀子,都是好东西,哈哈哈,最要紧的是可以放心的吃,不必担心吃到一半被人当成江洋大盗给抓起来。”
宣景炽聪明机敏,登时明白过来,自己昨晚收了状纸,立马就有允州官差找上门来抓自己,还给扣了一顶江洋大盗的帽子,为了不就是断了百姓上告的路?
收拾那么多流浪的灾民动静太大,万一激起民愤,引发□□,必然会惊动中央,相比之下,让自己这个独身女子消失,岂不是容易更多。
其中原因不用说了,允州和焉州必然沆瀣一气。
既然焉州有本事让允州站在自己这边,那东边的越州会不会也是一伙,那就难说了。
宣景炽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想起,焉州,允州,越州乃至泰州,这最为富庶的四州的高级官员队伍里,林在甫的势力举足轻重。
她是皇帝,看奏折看案卷看得多,才知道这么背景,可是这个人心里居然也一清二楚,倒是令她意想不到。
她不禁看了猛先生一眼,越发觉得此人宛如当世的卧龙凤雏,绝逼是隐世的牛人!
“既如此,我们就去泰州走一走,地锅鸡,水晶肴肉,我都还没有吃过呢。猛先生尽管吃喝玩乐,花销包在我身上。”
闻言,猛先生回头看着她,笑嘻嘻道:“哈哈哈,草民多谢七小姐。我看呐,七小姐虽是女儿身,竟比好多男儿还要磊落大方。”
两人于是一路向东,路上嘻嘻哈哈,听猛先生吹牛皮。宣景炽暗暗听着,越来越觉得此人博学多才,见识非凡,星宿卦相,奇门遁甲,兴修水利,就连行军布阵也说的头头是道,最让她震惊的是,他说他还曾给母猪接过生。
“老师,燕护卫他们私底下悄悄查到,赈灾的粮食全是陈粮旧谷子,里面还参了不少石子泥沙。”
姚仙蕙气愤道,“最可气的是,就是这种粮食,也要住到大屋里的人才给发。那些不愿意住进去的,什么都没有,这不是要活活饿死他们!”
她看孟婉不为所动,心里着急起来,“老师,你知道那些百姓怎么说的吗?”
孟婉正在写奏折,闻言,抬头道:“怎么说?”
“他们大骂朝廷,说朝廷不管他们的死活,还骂老师你,说你这个钦差跟那些地方官员串通一气,还说你……”姚仙蕙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什么,突然就打住不说了。
孟婉神色淡定,微笑道:“是不是说我这个钦差拿了好处,就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而已?是不是说我一个女子成日和那些官员花天酒地,欢声笑语,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姚仙蕙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师,你怎么全知道?”
孟婉道:“那日郡守把几箱子大礼广而告之地送到驿站里,我也没有拒绝,他们请我去城里最豪华的酒楼去吃饭,我也没有拒绝,后来又请我去别院里吟诗作赋,歌舞生平,我也没有拒绝。”
“做了这么多,除了向我示好,另一边,不也是做给百姓们看。好让百姓们看清楚这个钦差大臣是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