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庚余显然是没想到孟安东能如此坦率的说出“共度一生”这种话,他本来不想把话说绝,也想着孟安东无非是玩玩,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法再放纵孟安东了。
“‘共度一生’?你要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孟安东,你是我孟家的独苗,这种荒唐事更不可能在我孟家发生……”
“荒唐,你说我荒唐?”孟安东眯眼笑了,他笑容讥讽,眼直直看向孟庚余,“到底是谁更荒唐呢,我的好爸爸?因为利益与邓家结亲,却长时间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沈芙不过是其中之一吧?我一想到这种事儿都替你觉得恶心,你说说到底是谁荒唐?”
“混账东西!”
孟庚余砸了自己最喜欢的茶具,氤氲热气在地板上悠悠浮起,孟安东扫了一眼这满地狼藉,问:“我们还有谈的必要吗?”
“总之你不准和沈渠在一起!”
“那你凭什么还惦记着沈芙呢?”
一语落地,孟庚余的动作顿住,只有胸脯还在剧烈起伏着。
孟安东咂了咂嘴,又伸手揉了一把脸。
他指尖在桌上一下下扣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妈知道你偷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为什么偏偏在看到沈芙之后失控了?沈芙不过是你那些红颜知己中的一个,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她能生气成这样,只能因为你。”
“你喜欢沈芙,她看出来了。”
“这么多年沈芙受张家照顾着,你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吧。藏着掖着有意思么,该做的都做了,反而现在脸皮一薄,豁不出去了。你丢不丢人,孟庚余?”
孟安东又吃了一块茶点,拍了拍手里的残渣,起身站直了。
“在这点上我最看不起你,喜欢就是喜欢。”
“我喜欢他,所以我要和他在一起。”
“顺理成章的事儿到你这儿偏偏成了荒唐。”
他推门出去,觉得这走廊里的熏香闻着都醉人。
瞅了一眼手表,孟安东加快了步子,他该去超市买排骨了。
说好了要给沈渠做糖醋排骨的。
他肯定喜欢。
沈渠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过去这几年他要学得东西太多。自身知识的缺欠与张老爷子的施压都容不得他有一丝的喘息机会,好不容易留在了学校,自己却偏偏是个闲不住的人。用导师的话来说,就是整日殚精竭虑,迟早要死而后已的。
拨弄着手底下的一丛吊兰,沈渠拂过它叶子上的一滴水珠,恍惚觉得如今的生活太让他舒服了,有些做梦做过头的错觉。他现在刚吃饱了饭,站在窗边消食,孟安东在厨房洗碗,他听得见哗啦啦的水声。
像是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他没想到这梦来得这么突然,甚至让他诚惶诚恐。大概就和幼时好不容易被沈芙抱了抱的心情相同吧,因为太期待,所以得到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
矫情的很呐……沈渠吁出了心里的一口气,他是得回学校上班了,再这么享福下去,他的骨头都得懒了。
一转身,孟安东正站在他不远处,沈渠这才发觉厨房的水声竟然停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未能吓唬到沈渠的孟安东有些气馁,他取下围裙,施施然走到花架前,“整天胡思乱想可不好,你想想我就得了。”
“要点脸行吗,孟安东?”沈渠嗅到他身上的油烟味儿,努了努嘴,“洗澡去,臭。”
“你还敢嫌我臭?”
孟安东坏笑着扑向沈渠,牢牢地把他抱住。沈渠也乖乖的,两个人安安静静看着窗外。
夜幕将至,屋里只亮了这一角灯,却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亮堂堂的。
孟安东嗅了嗅沈渠的发梢,笑说:“这下你也臭了。”
“幼稚。”
沈渠的眼里有星星,眨也不眨,仿佛睫毛颤动就要落下。
“我们真的在一起啦?”
“噗。”
孟安东笑得快要趴下,他的下巴搁在沈渠的肩头,胡子有点扎人,但沈渠没躲开。
“原来你是为这事多愁善感啊沈妹妹?”他又紧了紧怀抱,笑眯眯的在沈渠脸侧说着话,尽管沈渠看不到他脸上的笑,“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我是你的爱人,你是我的爱人,这样的在一起了。”
“别瞎想了。”
屋里静静的,窗子开着,所以听得到楼上小夫妻说话的声音,还有不知是哪家看着电视,一家子哈哈大笑,小孩子的声音清脆而鲜明。这原来就是家啊,不同的小小窗口,有着不同的人生,坐着不同的人,却享受着同一种温暖。
沈渠想到很多,想到破旧街道里的风,想到下雨天潮湿的屋子,想到洗的发白的校服上干净的味道。那些前尘往事都飞过去了,他抓不住。
可幸好时光粗心,没带走所有。
他微微转过头,孟安东的眼睛黑而亮,认真地看着他。
“我爱你啊,孟安东。”
沈渠说出这话的一瞬间,眼泪砸了下来。
孟安东蹭了蹭他的脸颊,轻轻说:“我知道。”
“因为我也爱你。”
张云樊的动作很迅速,刚出了大新闻,结婚的请帖就已经送来了。沈渠看着桌上的请帖,这份儿是张云樊亲自写的,还标明了“张怀谨先生”,他盯着这三个字,出神了好久。
他现在身份证上写着的也是这三个字儿,被人叫了好些年,按说该习惯了的,可他还是觉得陌生得慌。就这么看着,倒像是别人的名,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客厅的门被打开了,孟安东今早出了趟门,这会儿还不到十一点就回来了。他头也没回的去换鞋,问:“中午想吃什么?”
沈渠没回他,他的手指在身份证上摩挲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问:“哪天你有空,陪我去趟派出所吧。”
“怎么?惹事啦?”孟安东脱了外套,筋疲力尽似的瘫坐在沈渠身旁,又抢了沈渠的杯子来喝,“惹事儿了别怕,哥罩你。”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啊?”沈渠夺回杯子,也喝了一口水,“我是想把名字改回来。”
孟安东点点头,说:“虽然怀谨这名字也好听,但我还是更喜欢沈渠。”
他促狭的一笑,揉揉沈渠的脑袋。
“随你改啊,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改成孟夫人是再好不过啦!”
沈渠一抱枕扔过来,孟安东躲闪不及,被砸得鼻子生疼。他急的乱抓乱拿,拽住了沈渠的胳膊,顺势就把他拉了过来。
“慢慢慢!”沈渠把杯子搁好,这就乖乖偎在孟安东怀里了。
“你说张云樊婚礼,我们要穿什么好?”
“你也去?”沈渠还没坐起来,又被孟安东按了回去。
孟安东显然是很无奈的样子,道:“早上出去就是因为孟庚余让我代他去参加婚礼,我去拿了趟礼金。”
“顺便买了点小东西。”
他从外套里摸出两个小盒子。
“当当当!是戒指,没想到吧?”孟安东给沈渠戴上,自己也戴好了,嘚瑟的举起手,冲着阳光那边看。
很简单的样式,没有钻石,没有繁复花纹。孟安东不是没想过要买那种多少克拉的钻戒,可再大的钻石又怎么样呢,这种精巧简单的东西才会一直戴着。
钻石是装饰品,但爱情不是。
早上一出门天色就阴沉沉的,沈渠回去取了雨伞。他早上选了蓝色的领带,孟安东竟从柜底拿了个骚包的酒红色领带,说是自古红蓝出cp。
但这样的光线下,那红色领带颜色愈发暗了,沈渠皱了皱眉,他觉得红得像血。但他没说出来。
毕竟今天是个好日子。
车还没走到酒店,就堵在了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广播里开始说什么暴雨黄色预警,沈渠听得心烦,伸手关了。
孟安东觉得他今天状态有些不对,换了一张音乐碟,笑说:“又不是你嫁人,焦虑什么?”
“要真是我嫁,你该焦虑了。”沈渠拧开一瓶矿泉水,心想可能是天气的问题,这座城市已经好久没下过大雨了。他看到绿化道里干裂的泥土,索性闭目休息一会儿。
音乐声渐渐弱了。
窗外若有若无的喇叭声还响着。
张家的排场自然是大的,但由于张云铮的政治身份,婚礼并未搞得多隆重。可这毕竟是张家老二娶妻,马虎不得。服务生自宾客进了酒店就好生招待着,都是些漂亮的小姑娘,一米六五以上的个头,窈窕的身姿,见谁都笑盈盈的。孟安东和沈渠进了婚礼现场,才从别人嘴里知道这家新开的酒店是张云樊的产业。
“我就说嘛,咱们市最高楼的楼层不是谁都买得了的。酒店独占了最上头的六层,啧啧。”孟安东拿起一杯香槟,抿了一口,向沈渠挤了挤眼睛,“你这位二伯可真是藏的深啊。”
沈渠没什么表示,从侍者的盘里拿起一杯白水,也不喝,只是把杯子攥在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怀谨,孟少。”张云樊看到两人来了,几句结束了与他人的交谈,向他们走来,“距离宴席还有一会儿呢,要是饿的话,偏厅准备的有小食。”
“我们又不是孩子,怎么会动不动就饿肚子?”沈渠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非得塞进张云樊手中,“总之今天来是要恭喜二伯的,我这点小小心意就不登记在礼金里了,权当做是我给小朋友的一点奶粉钱。”
张云樊推辞了几番,也就收下了,他拍了拍沈渠的肩,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不稀罕什么张家,但以后若是有难处,告诉二伯,你是我张家的孩子,我自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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