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安东就在终点处看沈渠一次次跑过,他没有大喊,也没有紧张。只是担心,他见过自己的同学在长跑里倒下,虽然只是休克,但一想到那个人变成了沈渠,他就心里发怵。
可沈渠完全不需要担心,他看似很轻松地将速度控制在另一名本校高三学生的身后,虽然衣服都已经被汗浸湿了,但面部毫无疲色。
只是脸颊红的像霞。好看的紧。
最后一圈了,纵然是沈渠都已经有些呼吸不稳,其余的甚至有比大部队落下一圈的同学。
渐渐逼近终点,沈渠喘着粗气,于第二位过了终点线。
随后他便扑了上来。孟安东幸好站得稳,他牢牢接住沈渠,问他:“还行吧?这会儿怎敢往我身上扑啦?”
“哥俩好不行么……”反将一军,沈渠喘了几口气,“太久没这样跑了,到底不行了。”
歇了好一会儿,因为运动会期间学校后操场大门关闭,他们中午才能出去,所以沈渠也就有时间去冲个凉水澡。孟安东说要跟去,沈渠让他等在那儿,一会有发盐水的人过来。
后操场运动中心配备的有浴室,沈渠刚来这学校时有人介绍给他,今天肯定是开放的。他进去时路过了广播站,广播站距浴室不远,也就二三十米的距离。
这时候浴室还没什么人,沈渠赶紧把自己身上这黏糊糊的运动服扒了,几下就冲到龙头下,打开了水。
竟然有热水,沈渠本以为自己只能冲个冷水澡,这下倒也能享受一番。他眯着眼冲头发,突然察觉有双手顺着腰际往股峰里滑。
他累的很,知道是孟安东又跟上来了,也明白他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便没说话。
可今天那只手格外不规矩,沈渠反手抓过去,突然瞪大了眼。
他还没转身,那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动作,便索性把他压制在墙上,喘着粗气想把那东西塞进去。
“呃——滚你妈的!”
孟安东赶过来时浴室外面已经有了好多人,可因为都是刚从广播里听到女生尖叫着说“变态张又在浴室里……”才赶过来,还没人敢进去。
老师们也正往过来赶,孟安东拨开人群冲进去,只听到沉闷的击打声。
“沈渠!”
沈渠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他一下又一下的往地上的人身上踹着、砸着,他身上沾着血,不知是谁的。
他好像已经疯了。
孟安东在原地愣了几秒,他看着近乎癫狂的沈渠,心里兀然涌起了一种难言的情绪。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去看别人打架,少之又少的情况是他此时的身份是劝架者。
外面的骚动越来越大,孟安东像是被拧上了发条,突然上前从后背抱住了沈渠,将他牢牢扣住,使劲儿往后拉。
温热的,柔软的躯体。能感觉到颤抖,也能感受到恐惧。孟安东伏在沈渠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儿刺激的他越发清醒。
他小声安抚着沈渠,径直将沈渠往更衣室扶去。
“不能……饶过他……”沈渠顿住,他的头低着,声音嘶哑,像是下一句就要咳出血来。
孟安东胳膊上却再出了力,加快了脚步,生生将沈渠拖了过去。他刚刚进来时观察到哪一处的柜子开着,估计是沈渠想着没什么人来这儿所以索性没锁柜子。
他从里面掏出衣服裤子让沈渠换上,沈渠只是坐在那里,呆着。
孟安东深吸了一口气,坐下来,看着沈渠。
“那混蛋不能这样收拾……他背景复杂,要是出什么事,你这学……不,你这小半辈子就不得安宁了。”
沈渠点点头,他缓缓抬头,扯了扯嘴角,说:“所以,我就可以随便被人……”
他是要哭了,但眼里空泛泛的,看得人心疼。
孟安东别开目光,站起身来。
“赶紧穿衣服。待会儿什么话也别说。”
孟安东冷了冷眼神,绕过沈渠,再次向浴室走去。
沈渠听话的套好了衣服,他觉得脸上痒,用手一抹,竟是泪水。
他望着储衣柜上剥落的疤痕,那铁锈吸了水汽,碍眼的厉害。沈渠想起某些不可说的记忆,他蜷起身体,捂住耳朵,自以为能够抵挡住他物侵害,实则心里的恐惧越发叫嚣。
午夜。喘息。抚摸。尖叫。
当沈渠再次清醒的时候,他被人扶着,而孟安东站在他的对面,被邓栀一下又一下的扇着耳光。
这是在办公室吧,沈渠晃了晃脑袋,孟安东似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了笑。
“你还有脸笑?”邓栀回头剜了沈渠一眼,“你们回教室去。”
沈渠看着办公室的门渐渐关闭,孟安东也望着他,甚至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一瞬间,胸腔中那处就泛起了涩意。
邓栀揉了揉手腕,她坐回了座位上,喝了一口茶,表现得优雅又端庄,仿佛刚刚那个撒泼的女人并不是她。她并不看向孟安东,只是道:“说实话。”
“实话说两遍就没意思了。”
邓栀手里攥着一团纸,她沉默了几秒,问:“沈渠有什么能耐让你这么神魂颠倒?你是知道那人家世背景的,能让你动手的理由……是什么?”
她抬起头,观察起孟安东。这是她的儿子,却从未与她亲昵过,所以成长成这幅陌生又桀骜不驯的模样。
但他的儿子再怎么闹腾都心里有数,而这一次,显然已经超出了范围。
孟安东有些不习惯邓栀这样看他,他侧过脸,说:“单纯看变态张不顺眼罢了。”
“也算是……替天行道。”
“叮铃。”
邓栀点开手机,她瞅了一眼,淡淡道:“孟庚余已经往医院赶了,这次就看张家愿不愿意放过你了。”
“要是不愿意放过呢?”
“那就找替罪羊,我相信沈渠很愿意替你做些什么。”邓栀没等孟安东说话,便抢了话,“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滚回老宅,在你爷爷那儿说几句软话。这几天再别往出来窜了。”
孟安东平复了内心对眼前女人的怒气,他说:“那我给沈渠也请个假。”
“怎么?”邓栀笑了,“怕我收拾你小弟?行吧,反正他又跑不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孟安东就看到沈渠。他的眼里仍残留着惊魂未定,但整个人却依旧挺拔好看。
沈渠站在后门,同样也看着这边。
“不是正上课吗?你出来做什么?”孟安东走上前去。
沈渠微笑,说:“被老师罚站,顺便等你。”
“我想抱你。”孟安东一边说一边付诸了行动,而沈渠在他的肩头流出了生生忍住的一滴泪。
此时风骤起,秋季将过,寒冬终至。
真的有些冷了。
孟安东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余光瞥到桂花树上的几片黄叶,心里不免有几分感慨。
他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沈渠正抬起头呆呆看着桂花树。
“一会儿陪我去车站。”孟安东伸手拂下沈渠头上的一片落叶,他有些留恋手掌下的温度,所以索性揉了一把。
沈渠向后退了一步,他不看孟安东,只是说:“一开始你让我别跟着你,其实我才是扫把星吧。”
“说真的,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沈渠突然转过来,他有些释怀地笑着,“我一直以为我不一样……”
“可是现实总是扇人耳光。”
沈渠径直向前走去,他不敢再看孟安东。他本来就没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就当是这些天做了一场大梦。
大梦初醒,万物成空。
孟安东大概没有料到沈渠会一走了之,他自嘲的笑了笑,他这锅背得还有错了?但自此背道而驰,他做不到。
更何况校门只有一个,怎么走,也会走到一起。
“孟安东!”
邓栀在身后叫他,而孟安东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他早想好了,带着沈渠一块儿回老宅。沈渠家那情况,这些天待在家里非死即伤啊,更何况张家那些杂碎动不了自己肯定会找沈渠。
沈渠一个人,会很孤单吧。
孟安东陡然停下,他距沈渠只有几步之遥,可他想等沈渠自己回头。
“陪我回家吧,沈渠。”
沈渠的脚步顿了顿,他似乎更挺直了脊梁。
“如果你真想离开,等这件事过去。”孟安东终于追上前去,“到时候如果你还想这样一走了之,就走吧。”
“但现在,不可以。”
孟安东抓住沈渠的手。
沈渠没有挣脱。
他想,再做一场梦吧。
虽然沈渠认为就算他消失了沈芙也不会担心他,但他还是在车站旁观的报亭拨出了沈芙的号码。
孟安东靠在他身旁,翻了一本杂志看着,随口问道:“给你妈打的?”
“嗯……”沈渠刚要回答,电话就被接通了,可是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是沈芙。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难耐的喘息,不过是一声“喂”就让沈渠慌的挂断了电话。
报亭老板奇怪地打量他,伸手,道:“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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