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楷进屋以来眼观鼻,鼻观心,虽然没弄明白任忍在演哪出戏,但也没有拆台。
任忍看了他一眼,问道:“徐警官,凶手都找到了吗?”
徐仲楷正色道:“在我们公安干警的努力下,已经把这个地下赌博点给一网打尽了。伤害你父亲的嫌疑人也被控制住了。”
“那还好,那还好!”任洪芳缓了一口气,又问:“那赌债呢?”
姑父连忙插嘴道:“赌博可是国家禁止的!有欠条也不受法律保护,赌债肯定不能算数的啊!”
徐仲楷说:“是是是,我们肯定保障人民利益。”
任忍说:“实在不行就等我这个房子拆迁了,我就把补偿金拿去换赌债,反正我爸欠的钱,让他拿自己房子换。”
“那怎么能行。“任洪芳急切地问,“房产证该不会还在你爸名下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放在赌徒名下啊?”
“我爸也不给我啊,“任忍笑了,“姑姑你来得倒是正好,我正愁他把房子给赌没了呢,你去跟我爸谈,能不能让他转户看你本事,我是不能做这种不孝子。”
最后没说出个所以然,任洪芳夫妇决定先回住的宾馆把行李拿到任洪文家里来,房子的事再商量。
把任洪芳夫妇送出门,任忍问道:“徐警官今天来有什么事?”
徐仲楷说:“我散步,正好走过来了,顺便看看。”
任忍:“你家住的挺近?”
徐仲楷:“挺近的,在鸣鹿湾大道。”
任忍:……
车程一个半小时,您散步过来真不容易。
徐仲楷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啊?”
“等我爸这边好转能出院了,我就继续工作去。欠你的医药费,我暂时可能还不了,给你先写个欠条行吗?“
徐仲楷连连挥手,说:“不用不用。”
“你们警察也是吃死工资,你帮我垫了不少钱,家里嫂子肯定不高兴。我还是给你写一张。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任忍笑着从里屋拿出纸笔,趴在茶几上就开始写字。
徐仲楷连忙解释:“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嫂子。”看见这少年一笔一划写得十分认真,站着的时候正看见他雪白的脖子和头顶的发旋。看着看着,徐仲楷没忍住,上前想揉他头发。刚碰上任忍的头顶,任忍的手就下意识砸过来了,把他手打掉了。
“对不起啊,我不太喜欢人家碰我。“任忍反应过来自己手重了,有点歉意地说,然后又伏到桌子上继续写字。
徐仲楷觉得不太开心。
他环顾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说:“你工作的话还住这么?”
“我爸情况好我就不住这,一般住工作室分的宿舍,我姑姑这几天要来我就只能先回宿舍了。给你。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徐仲楷也没细看就把欠条收进了口袋,说:“也不早了,不如一块吃晚饭?”
没等任忍开口,任忍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按了接听键,“嗯嗯”的答应着。
徐仲楷看到任忍的手机壳已经伤痕累累,看得出是个挺旧的手机了。正走神,任忍挂掉了电话,说:“我今天接到工作了,不能请你吃饭了,下次行吗?”
徐仲楷无奈道:“那你去哪,我顺路送你。”
任忍迅速裹了件大衣,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跟着徐仲楷上了车。
任忍接到的是个急活,有个购物杂志内页本来定好的模特有事爽约了,只好赶紧找人来顶,负责人跟任忍合作过两次,对这个不爱说话,但挺敬业的男孩印象挺好,干脆直接打电话让他来救场。
徐仲楷把任忍送到了摄影棚,结果被拦住了,保安说是闲杂人等无法入内,只能等任忍进去了,自己悄悄打电话,等了一刻钟,副主编下来了。
“徐总,您好,久仰久仰,怎么到我们这小庙来了啊。”副主编心里也有点哔了狗,本来她都可以下班了,莫名其妙有人打电话说他们杂志社所属的集团大股东来了。她糊涂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何方神圣,只知道是大老板的大老板,战战兢兢就下来了。
徐仲楷心里也有点哔了狗,他没有想到这小破杂志社还跟他沾亲带故的。好像是他家投资的某个产业的附属集团的下属杂志社。他本来只是想找人看看能不能弄个通行证进去瞅瞅,结果搞得跟微服私访似的,让他压力也很大。
两分钟后,徐仲楷和副主编都表情复杂地从刚刚拦人的表情更复杂的保安面前走过去了。
第7章
走了几步之后,徐仲楷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徐警官啊!副主编一直跟着肯定露馅儿,立刻回头正色道:“我今天是因为私人原因才来这儿的,你就不用管我了,该下班就走吧。”
副主编心想,这是不是组织的考验?立刻抑扬顿挫地发誓说:“杂志社虽小,但也是一番事业,我热爱我的事业,今天本来就计划到处看看,我不急着走。”
徐仲楷:???
徐仲楷又暗示说:“你们主编都下班了,其他没什么任务的就该早点回去吧。”
副主编激动了,这一定是在暗示我如此敬业可以取代主编!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于是她诚恳地说:“主编他休息,我们不休息,大家全休息,如何能谋利?”
徐仲楷:……
他们俩在影棚面面相觑。
徐仲楷终于灵机一动,说:“其实是这样的,今天来拍照的那个任忍是我爱豆,我追星,今天来跟现场的,你差不多就走吧,真是私事。”
副主编内心冷漠地离开了:骗得了我?追个屁星,这年头包养都说得这么接地气了。
以上就是副主编为何一直是副主编的真实原因,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副主编相当业余。
徐仲楷以前不知道拍个照片也这么辛苦,他以为模特只要站在那摆姿势,噼里啪啦拍完就行,结果在这等了半小时,任忍居然还在化妆。徐仲楷倒是知道任忍长得很好看,这么好看的人,还要一层一层地刷粉,有必要吗!徐仲楷又不太高兴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反正霸总总是不高兴。
眼看到晚上七点了,任忍居然连口饭都没吃上,杂志社提供了盒饭,他上前一看,豆芽都蔫吧着,鸡蛋小得能当鹌鹑蛋它大表哥,特别于心不忍,任忍已经瘦的跟豆芽一样了,再吃豆芽都可以演干尸了。于是他坐在化妆间里,当机立断打电话给祝羽。
“你这会有空吗?”
“你说,什么事?”
“你能帮我订个外卖吗?要临江阁的。”
祝羽:……
祝羽很无奈地说:“临江阁不送外卖啊,你想吃自己直接去啊,或者让小王开车买了打包回来。”
徐仲楷很震惊:“我们难道不够有权有势吗?为什么临江阁不为我们送外卖?”
祝羽觉得此君多半有病,没好气地说:“有权有势个屁啊!能不能有点正经事再找我?我读完p?h?d不是为了给你打杂的啊,我是干正经事的,要谈生意的!你要是饿就下载个app,自己随便叫外卖。你又不是慈禧,穷讲究什么啊。”
徐仲楷觉得祝羽真是要反了,但是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只能宽宏大量容忍他。
想来想去只能自己上了,徐仲楷端着手机折腾了半天终于成功地叫了外卖,而且点的最贵的那家。任忍小兄弟不会饿着了。徐总很满意。
这边任忍内心全是问号,他化妆的时候一向不爱睁眼睛,等到化眼妆的时候眼睛一闭一睁,徐仲楷居然一直没走,也不知道他跟来干什么,而且也不干正事,来了之后非常大爷地坐在化妆间里玩手机。
任忍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问他。
当天要拍的照片没什么主题,就是用在杂志内页作插图的,任忍根据摄影师要求换了好几次衣服,拿了各种小道具摆造型。
徐仲楷看着看着,默默掏出手机也跟着拍起来。
虽然任忍拍照片不喜欢笑,但是真的很好看啊。正感叹,手机振动起来,是送外卖的到了。
徐仲楷取了外卖拿到了影棚里一张闲置的桌子上,摆满了一桌海鲜。
摄影师一边拍片一边回头看,这位哥是谁啊?怎么莫名其妙在影棚好像要开饭似的啊?刚刚弄布景的时候仿佛看见副主编跟他一块,难道是副主编要给我们加餐吗?
徐仲楷微笑着对任忍的方向说:“我点了外卖,一起来吃?”
任忍正在补妆,问:“点的什么?”
“全是海鲜。闻起来很香。“
“啊,我海鲜过敏不能吃。“任忍遗憾道。
话音未落,摄影师笑起来:“我不过敏啊,我来吃。大家都歇一歇,一块来吃完夜宵再工作。”
于是浩浩荡荡七八个人都涌到了桌子旁边开始大快朵颐,没有一个人问这餐哪来的,谁点的,非常默契和自觉。
徐仲楷和任忍坐在遥远的灯光下。
徐仲楷心想,这个杂志社真是多半药丸。
任忍虽然不吃,但是也被这种热闹的氛围感染了,心情微妙地好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算起来他要是正常上学,估计现在也才大一大二的样子,现在正值寒假,也许也可以跟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约出去,热热闹闹挤一桌,像那边的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一样一边吃,一边开着熟悉的玩笑。然后他想到,其实自己也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啊,真的是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