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头和系里一个少壮派教授合作接了一个大项目,涉及芝加哥地区三个主要污水厂,分析厂房里室内空气污染状况,对工人潜在的健康危害,以及治理方案。这个项目为期三年,简直就是为陶郁量身定做的博士课题,三年后项目完结他也快毕业了,最后留半年正好用来完成毕业论文。这个项目的资金除了能够支持陶郁三年的学费,还有每个月一千八百美元的生活费。
陶郁在老安德鲁办公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呆了足有半分钟,简直不能相信这么靠谱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第二学期的学费陶郁已经交了,这个没法退回,但是生活费从下个月起就会打到他账上。陶郁以前打工不睡觉的时候,一个月也没挣出过一千八,可见知识就是金钱这话一点也没错。虽然折合成年薪这个收入仍然在贫困线以下,可对于一个学生,没有养家的压力,在芝加哥仅是吃饭租房,那简直太富裕了。
从老安德鲁办公室出来,陶郁就近去找了唐老师,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德行,坚决要求恢复交房租。
唐海南替他高兴的同时,啼笑皆非道:“你就这么急着给我送钱,是想告诉我以后做饭你不管了吗?”
陶郁玩着唐海南桌上的沙漏说:“管当然还管你们,不说您,就常医生做饭那水平,我要不管,他只能顿顿吃三明治。但是咱以后也是有事业的人了,不能成天围着灶台转,听老头说以后我还得经常往污水厂跑,要是赶不回来,难道你们还不吃饭了?”
唐海南觉得他讲的也对,于是说:“这样吧,以后我和常医生还是照常每人三百,每个星期把菜买足,你能赶回家就做饭,赶不回来就各自吃。”
陶郁笑道:“以后你们每人两百,我也出两百,我也不是贫困户了,不能老吃你们的。”
唐海南没再为这一两百的事多废话,陶郁这钱虽然不多,但够他在这边生活。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以前没钱可以不要面子,现在有能力了,再额外照顾就该伤自尊了。
跟唐老师显摆完,陶郁要回去看书,临走前唐海南喊住他问:“常医生今天回来吗?”
“说不好,得看捐心脏那位今天能不能……”陶郁做了个吊死鬼吐舌头的表情。
常征有个病人等着换心脏,好不容易在西雅图有个符合条件本人同意捐赠的,两天前那位捐赠人要不行了,常征的医院派他过去接收心脏,谁想耗了两天每次都是要死要死没死成。这个事就比较麻烦,这边急等换心,那边又不能埋怨人家怎么还不死,常征也不敢离开,怕自己前脚走这人后脚死了。
唐老师看陶郁那糟心样,摆摆手轰他走了。
陶郁直觉唐海南像是有什么话,但是又没说出口,他有点忐忑,是不是唐老师看出他和常征在“约会”了。如果两人不住唐老师的房子,那这事告诉他也没什么,可住着人家的房子就得考虑人家能不能接受,所以陶郁和常征商量,决定对唐房东暂时执行美国军队里对同性恋的政策“Don’t ask, don‘t tell.” (注:该政策后来被认定违宪,2011年正式废除,美国同性恋者可公开服役。本文设定此时是07年初,该政策还有效中。)
当天夜里两点,陶郁接到常征的短信,对方刚乘直升机从西雅图回来,带着冷冻的心脏直接回了医院。
冷冻心脏的保存时间只有六个小时,西北医院这边已经做好准备,常征下飞机换衣服消毒,一分钟也没浪费就和主治医生一起上了手术台。几个小时后,这颗离开了主人的心脏跨越半个美国在另一个人的胸腔里开始跳动。
这是常征第一台亲身参与的心脏移植手术,看着尚未苏醒的病人平缓的呼吸,即使他平日再沉稳,此刻也觉得心情难抑,这是医生这个职业的魅力——让生命在手中延续。
常征为这颗心脏熬了好几天,手术后见病人情况稳定,他下午就提早下班回家补觉,这一睡就睡到了夜里。
陶郁还没睡,正在看厂家提供的设备介绍——系里决定用污水厂项目的资金建一个实验室,可以培训自己的学生做水样和空气样本分析。老安德鲁把选设备的任务交给陶郁,他这两天联系了几个厂家,要来一些设备资料和报价。
“醒了?”见常征从房里出来,陶郁从电脑前抬起头问,“手术顺利吗?”
“顺利。”常征坐到他身边说,“病人要到明后天才能醒,这段时间还要留意排斥反应。”
怕吵醒唐老师,陶郁压低声音说:“给你留了晚饭,我帮你热一热。”
“不急。”常征拉住他的胳膊,把人压在沙发上吻了一会儿,低声说:“去房里。”
陶郁昏沉沉地被拉进房间,按着对方肩膀小声道:“约会四次,上床多少次记不住了,这是不是不太符合你预期啊?”
“我所有的休假都用来约会了,你有什么建议可以和医院提,我的同事都会感激你。”
“常医生,你中文最近突飞猛进,都学会损人了。”
“你能不能闭嘴啊!”
事后陶郁帮常征热了夜宵,自己抱着一叠仪器资料坐在餐桌旁勾勾画画。
“你在看什么?”常征见他一边看一边在纸上算账,忍不住问道。
陶郁把污水厂项目要建实验室的事对常征讲了一遍,又告诉他自己以后的学费生活费都落实了。前两天常医生在西雅图心力交瘁,陶郁怕他分心就没细说。现在心脏的事解决,就轮到他显摆了。
常征微笑看着陶郁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想这小子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这大半年的时间他的变化有多大,从当初提心吊胆地卖苦力,到现在不用再为钱发愁,可以专心于学业,这个成长的过程有幸运的成份,更多的是凭他自己的努力。常征一直觉得陶郁的性格里有种韧劲,在他最惨的时候,也能笑着调侃几句,甚至还有闲心去同情别人——他还记着那些真心实意帮他省钱的举动。他被这样的陶郁一点一点吸引,到认真地考虑和他一起生活。
“大哥,麻烦你认真听我说话!”陶郁用笔在常征碗沿上轻敲了一下。
“听着呢。”常征回神说,“你说想出去租房。”
陶郁点点头:“以后我每月固定有生活费,我想咱俩单租一个studio,总不能一直住唐老师这……”办事也不方便。
常征这阵子也在考虑这件事,住在唐老师家总让他有种偷情的感觉,这不符合他的本性。听了陶郁的话,他笑道:“这次租房就是同居,不是简单的室友了,我愿意以后和你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陶郁本想说“废话,床都上了不是同居是什么”,可看到对方眼里的认真,他忽然意识到这话并不是简单问他愿不愿意同居,而是在给自己承诺,一个从今往后的承诺。他忽然觉得心里被填满了,一丝多余的缝儿都没有,收起嬉笑的态度,认真地点点头说:“愿意。”
第十二章
陶郁又开始找房了,不同于刚来美国时的狼狈,这次找房从容不迫,心情也截然不同。两人商量的结果还是住在学校附近,常征的医院在市中心,开车过去只要一刻钟,而同样的公寓位于市区的租金是学校附近的三倍。
陶郁在学校BBS上查到不少租房信息,挨个去看了却都不太满意,要么地段不好,要么没有停车位,要么房子太旧闹蚂蚁……
“这家楼上租给了几个本科生,每个周末开Party太吵;这家挨着热狗店,从早到晚炒洋葱;这家……”晚上常征下班,陶郁把自己整理的房源信息给他看,“这家我还没联系房东,是个一室一厅,房租比其它的贵两百,不过地点不错,还带一个室内车位。”
常征仔细看了那户的介绍,是在一栋五层的公寓楼里,楼是两年前建的,整个楼的一层是一个室内停车场,房东买了其中一个车位。楼里卫生、冬天铲雪、夏天除草都由物业公司负责,虽然租金稍高,但比老房子烦心事少。
“新房能省电费和天然气费,总体算下来不一定比其它贵。”常征说,“有车库也方便,冬天不必担心车开不动。”
芝加哥的雪从十一月一直能持续到转过年四月,陶郁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天还没亮就被常医生拎起来铲雪挖车。以前在网上看过老外雪天里为抢车位恼羞成怒把对方一枪爆头的视频,那时不能理解有多大仇恨,现在可是深有体会。
陶郁联系了房东,趁常征休假两人去看了房子。那栋公寓楼刚建两年,跟周围动辄一百多年历史的老居民楼相比,一切都是崭新的。客厅朝南带一扇落地玻璃门,从阳台上可以看到芝加哥棒球队的主场。房内所有电器一应俱全,几乎是拎包入住的标准。
看过房两人都很满意,常征和房东讨论了一些具体条款,当天就签了合同。
“咱们什么时候搬?”回到车里陶郁问。
“下个月一号。”常征说,“什么都不看清楚就敢签字,把你卖了也不知道。”
陶郁嗤笑:“卖也是卖你值钱啊,医学博士,我连个半成品都不算,捂一捂说不定还有升值空间。”
常征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跟唐老师说了我们要搬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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