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最朴素不过的白粥而已,入口时的感觉,怎么就那么甜呢?
可那样甜的粥,他怕是再难以吃到了吧。
这样想着,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劲儿又上来了,赵恒川狠狠揉着酸胀的眼,像是要把什么即将流出来的东西揉回去。
到后来他头晕眼花,酒精泡发的四肢提不起半点力气,更别说精心打扮过的服装和发型,早早便乱做一团,就连那剪裁得体的名贵西装,此时也不过咸菜似的堆在身下。
都说生日许愿便能心想事成,可为什么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那个人却还未回来?
赵恒川迷迷糊糊的想着,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喘不上气来,便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触手可及的稻草。
李彦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他连忙放下还热乎的汤碗,“赵总……”
只这一声,赵恒川的手就松开了,虚脱似的耷拉下来,垂在沙发边缘。
他的凌羽不会回来了。
这个认知如刀刻一般印在脑内,赵恒川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连带着额角的青筋暴起。
他的凌羽走了,不要他了……是他伤透了他,是他利用那人的真心作为报复,是他看着那人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破碎,还为此沾沾自喜。
他那么恨他,却也那么爱他。
可是这份爱,带来更多的则是伤害。
如果他再决断一点,便不会和凌羽成为情人的关系;如果他再无耻一点,凌羽这辈子都无法在娱乐圈抬头。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吊着对方,一边舍不得那人爱慕的眼神,一边又想看他饱受冷落受人唾骂的惨状,从而满足自己卑微的自尊心。
多幼稚啊,也多自私。
是他一厢情愿动了心,也是他受不了打击为此怀恨,他在凌羽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用虚伪的笑容骗得那人的感情,再转身随手摔了个粉碎,直至如今,他居然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像是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太无耻了啊赵恒川,你简直就是个人渣。
这样的你,又怎么能配得上那人……凌羽有野心,有实力,他不是你养在鸟笼子里的、乖巧的金丝雀,他是一直傲慢又强大的鹰。
是你倾慕他锋利的羽翼,便费尽心思的折下,试图驯化,到头来却又嫌弃乖顺,从而开始在别人身上,寻找他年轻的影子。
但那些人终究不是他,也没有人能替代他……凌羽只有一个,他的心也只有一颗,早在选择报复的那个瞬间开始,你便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真心换真心,这叫等价交换。
只是如今的凌羽,还看得上他这颗……污浊不堪的心吗?
赵恒川不知道,也不敢想。
仅仅一个晚上,他便尝到了凌羽这些年来的痛。
原来无指望的等待是这么的痛,像是一把钝了的刀子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一点一点的磨,磨到铁锈融进血肉,化作无法愈合的伤痕。
绷紧的心弦终于到了极限,赵恒川捏紧了苍白的拳,高大的身体缩在窄小的沙发内,抽噎似的颤抖。
眼中有液体淌下,烫得像是血。
他终于哭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晚,等赵恒川头痛欲裂得从沙发上爬起来时,已日上三竿。
客厅里静悄悄的,李彦不知几点走的,走前还不忘替他收拾了房间,又买了早餐放在微波炉里,贴心的附上纸条。
赵恒川深深吐了口气,扶着墙壁,摇摇晃晃走进洗漱间。
只见镜子里的人穿着皱得不成样子的西装,松散的领口透出一层薄汗,凌乱的发垂在憔悴的脸侧,挂着一圈乌青的眼里血丝泛滥,还有些肿。
赵恒川摸了摸下巴,隐约摸到了冒出的胡茬,露出一个苦笑。
真的是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趁着洗漱的时候收拾了一下心情,赵恒川披着浴袍出来时,气色已经好了不少——除去那双微有些红肿的双眼之外。
他还不能停下。
李彦接到电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忐忑,毕竟自己看到了那样失态的一幕,生怕老板要灭他口……结果赵恒川压根没提那事,只是一本正经的谈起了工作,多少让他松了口气。
赵恒川目前最大的危机便是遗产纠纷,他到底是个私生子,身份背景上不了台面,得不到本家的支持,光靠精明的商业头脑和为数不多的股份,迟早被人瓜分干净。
所以他不得不借助外来的势力——联姻。
李彦是这样建议的:“之前于总那边发话了,只要您尽快定下婚期,之后的事情他会伸手相助,有了于家这么一个强大的靠山,有利您稳固现在的地位不说,还能从那几个老不死手里榨出一些股份……”
总而言之,便是百利而无一害——以于家的身份,能看上赵恒川本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何况于老爷子如此器重,愿意将爱女下嫁,这已经不是馅饼了,是掉金子。
可赵恒川迟迟没有发话,他沉默着,握着电话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发出咯吱轻响。
李彦等不到回答,敏锐的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放低了音调:“我看于小姐对您也抱有好感,不如先处一下试试?哪怕先不结婚,只是将你们恩爱的消息放出去,赵家的人多少也会有些忌惮……”
这话说的可以是退而求次了,赵恒川心里清楚,事到如今,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可那一个好字却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件事……先放一放吧,于老爷子那边由我去周旋。”赵恒川抽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些,“剩下的手续办的怎么样了?”
李彦还想追问,对方却已经换了个话题,无奈之下只得接道:“没问题了,晚点我带过来给您签字。”
“嗯。”又吩咐了些公司里的事情,赵恒川就挂了电话,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忙音,他靠在沙发里,不自觉出了一身热汗,像是累极。
手机攥在掌心来回把弄,不经意间瞥到了许久不用的微博,赵恒川犹豫了一下,将其点开。
登陆页面上是一个没有头像和id的小号,原创微博为0,关注人1。
赵恒川点开首页,满满都是凌羽的动态,他一条一条点开来看,又将所有的图片放大保存,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竟还是乐此不疲。
直到最后刷新一次刷新出来了十分钟前的动态,是一张从酒店内部往外拍摄的照片,巨大的落地窗外大雪纷飞,配字却是:“上战场!”
赵恒川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淮这会儿正在片场,手里抱着大衣和热水袋,打算等导演一喊卡就走过去替凌羽披上,手机响的时候,他还手忙脚乱的掏了半天。
“喂、喂……?”
“……是我。”赵恒川轻咳一声,“你那边什么情况,给我汇报一下。”
张淮一听是他,本能朝着凌羽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挺好的……就是羽哥昨天拍戏的时候把手冻伤了,所以在下一场戏里被迫戴上了手套。”
他本就是有几分抱怨的意思,赵恒川一听便皱起眉头,“怎么会冻伤的?不是要你好好伺候他么,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淮遭了一顿骂,难免有些委屈,辩解道:“当时羽哥演的投入,手都插进了雪地里,结果李珂卡西,王导又一直没喊停,才……”他话到一半猛然回神,悄悄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赵恒川沉默了。
当他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张淮却说中场休息要去伺候凌羽,匆匆忙挂了电话,留下一地忙音,将他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
“……”
赵恒川抹了把脸。
突然的,他有些羡慕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表弟,至少他还能毫无顾虑的留在那人身边……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又很快被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喂?”
“赵总,出、出事了……!”
……
凌羽裹着大衣抱着姜茶,他的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僵了,这会儿缩在暖气边上缓气。
经过了昨天的教训,李珂也有在尝试跟上他的步调,虽然缓慢,也算有所进步;可就算如此,一遍戏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卡,从下午一直拍到天黑,总算将今天的戏份收工。
王导招呼着大家出去吃饭,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又专门点了两瓶小酒。
“来来来,我先敬羽哥一杯,这些天多多担待了。”李珂抢过话头,将透明的酒杯遥遥一举,仰头干了。
他这动作有几分急躁,不免带了些挑衅的意思,凌羽本就心情不佳,如今再受刺激,当即一挑眉,跟他对灌了起来。
李珂毕竟年轻,之前在酒场上又有人护着,三巡过后便两眼泛红,四肢发软,话都说不太清。助理在他边上一直跟凌羽赔笑,又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这个剧组本就是赵恒川为捧李珂搭建起来的,哪怕凌羽才是明面上的男一——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便连王落舟都过来劝话,让凌羽放宽心,不要跟后辈计较。
凌羽没接话,只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着,仰头饮尽。
火辣的液体刀子一般,从喉咙烧进胃里。
第13章 13
13.
由于第二天还有最后几场戏,饭局早早就散了。
凌羽倒没急着回酒店,而是告别张淮,戴着口罩墨镜在附近的大街上慢慢走着。隔着黑色的镜片,为路灯的光芒罩上一层黯色,就连那皑皑白雪都有些发灰,有些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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