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百转千回的不明情绪,随着太阳的升起也烟消云散。敖先生站在镜子前用电动剃须刀刮新长出来的胡子,见到镜子里有些黑眼圈的自己又笑的摇了摇头,如此英武不凡的一张脸,如此俊朗的脸部线条,堂堂的八尺男儿,有身侠骨就够了,而那些柔肠就该有多远扔多远。
他从小生活在这个城市,大街小巷的就没几条是没趟过的,齐季的单身公寓离自己家还是有一段路的,走过去肯定是赶不上午饭了,寻思着走到路口去打个车,刚回国不仅住的地方没有,连个坐驾都没有,可谓是寸步难行。
脚刚踏上斑马线准备过马路,一辆红色的小三轮便将敖先生前面的路挡得严严实实,他不解的望着这辆颜色过于醒目又满大街都是的交通工具,心想这拉客的方式是不是太霸道了些,正打算绕道而行的时候,里面的人却将头伸了出来,喊了声:“敖傲。”
这人剃了个毛寸,大白天的皮肤倒没夜里看着黑,但还是不怎么白。敖先生笑了笑,这人不是郝放又有是谁。
“上车吧,我送你一程。”郝放拉开车门,指了指后座。
也不是没坐过小三轮,平时打不到车又不想走路也会顺手招个小三轮,只是从没做过熟人开的小三轮,而且这人跟自己也不能算特别熟。见敖先生还是站在那儿没动,郝放又接着说:“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你帮了我我还推你,今天我免费送你,就当道歉了。”
这话倒是把敖先生给惊到了,心想这人变脸就跟变天似的,还是说他有双重人格,夜里一个样儿,到了白天又是另一个样儿。
“哪里,是我自己多管闲事……”这话一说完就觉得味儿有些不对,听着口气真哀怨,别人听了还指不定心里想他是个多小心眼的人呢,可是话都说了出来又不能收回去,得,上车就上车吧,反正死不了。
敖先生告诉他自己家的地址,郝放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了。
车里面挺干净没什么味道,必竟是走电的,开起来有些摇晃。气氛有些尴尬,敖先生背靠在椅子上有种摇啊摇快要摇到外婆桥的感觉,郝放的后脑勺在他眼前左右摇晃,稍一抬眼,便看见他映在后视镜里那对眸子。
是对黑白分明的眸子,说话的时候有些生动,不说话时看着又有些清冷。郝放长相应该算是精细的那种,眼睛鼻子嘴巴都不大,一张脸估计也就巴掌般大小,幸好有皮肤黑衬着,这要是皮肤白点都会显得娘气。就这样看起来倒挺温顺的,至少是个没竖起皮毛时的小狼崽。突然想起昨夜齐季说的那些话,他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郝放混街头时是个什么模样。
忙着审视后视镜里的那张脸,心里又想着事,不一会儿便出了神。直到郝放疑惑的眼神从镜子里传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干咳了两声,想着找个什么话题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便问道:“你知道附近哪儿有房子出租吗。”
住房和交通工具,这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两个问题。他家虽然是个两层的小洋房,里面房间也不少,但就是不想同老头老太太一起住。尤其是这几年在国外过惯了独居的生活,几点起几点睡那都凭个人喜好,这要是同两个老人家住一起,饮食起居就都得照着他们的来,那还不得把他给憋屈死。
“你要租房子?”郝放在镜子里歪着脑袋问,总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现买的话也不可能一下就搬进去,要是和家里老头老太太一起住就没那么自由,不过总得有个先落脚的地方,我刚回来,暂时还是个无业游民。”这话虽然是真的,但说起来也没那么急,最不济先和齐季挤一挤,其实这也就是没话找话说,瞎聊呗。
“那你说说要什么样儿的吧,我给你留意留意,这附近我熟。”
敖先生又看了看他,接着又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我一个人住,宽敞些,采光好,再有个大阳台就行了。”
“这要求不高,应该好找,我到时候给你留意一下,你给我留个电话,我好联系你。”听郝放这口气,倒真像是要给自己找房子的样儿。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这电话号码不给也说不过去,于是便说:“把你手机给我。”
郝放微微侧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敖先生接了过来,打开手机竟然发现没有锁屏。这人啊谁能没个隐私呢,这是得有多坦荡,难道就没一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当然敖先生也只是在心里面这么一想,哪能真说出来。也不磨蹭,三两下就将自己电话给拨通了。
郝放刚接过手机,便将车停了。敖先生纳闷的一抬眼,原来是已经到了自己家小区门口。郝放顺手将门拉开说道:“到了。”
敖先生连忙道了谢,正准备掏钱付车费,一摸口袋发现是空的,换了身衣服忘记把钱包装上。郝放拉上车门,又是露了个脑袋说:“我先走了,等有看到有合适的房子我就给你打电话 。”说完便开着小三轮走了,敖先生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直到那辆红色的小车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往自家走去。
得,就这样平白无故欠人家一顿车钱。他说给自己打电话,那表情一点不像说假的。想想之前,觉得自己是有些小家子气了,这郝放多热心肠多好的一人啊。
第3章 租房
老头子还没到颐养天年的年纪,仍旧贪污腐败,家里四处放着别人送的好酒补品什么的,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可却总是同老头子对着干,一心只疼爱儿子。这一回家,老头子冷言冷语的打探了敖傲的近况,期望从儿子口中听到诸事不顺的话,可惜敖傲在国外混得那叫一个风声水起,想谦虚一些都难,老头一直都不死心,在他眼里唯有从政才是正道,他和齐季走的都是歪门邪道。
张姨做了一桌子好菜,午饭于是推迟了一些。
老太太让张姨把他的房间收拾一下,什么都换新的,敖先生说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反正过几天他就搬出去了,打算找个离上班近点的地方。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他刚回国哪儿来的工作啊。
老太太不乐意,左劝右劝,发现儿大不中留,这都没结婚就不在家里住了。老头子这下发话了:“他爱上哪儿上哪儿住,不在家闹腾我还乐得清静。”老太太白了说话的人一眼,旁边的人当没看见。敖先生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夹了块排骨美滋滋的啃着,心想就算自己不在,这两个老活宝也寂寞不到哪里去的。
吃过饭后,便陪着老太太闲聊,老头子坐在沙发上,班也不去上,听到母子两说话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他心里清楚,太久没回来了,老头子肯定也想自己想得紧,表面上不冷不热的,心里肯定是很开心的,不然也不会连班都不上了。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终生大事上面,他今年二十七了,在哪儿这年纪都不算小,只见往家里带过几次,可都没有再往下发展。敖先生说急什么,像他们儿子这种条件的就应该等到三十好几以后找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老太太锤了锤儿子的胳膊,笑骂道:“你也不怕别人说你老头吃嫩草。”
这会儿老头子和他站同一战线了:“别说三十,傲子就是四十了娶个十八岁的都不过份,男人,四十岁那才是最好的年纪。”说完喝了口茶,抬起眼偷偷的望了眼老太太。
“哼,那你这五十了,是不是该娶个二十八的,得,我明天跟儿子一道搬出去,你去找个二十八的,那肯定般配。”老太太转了个身,背对着老头子,一副再懒得多看你一眼的表情。
老头子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你说说你,这是在说傲子,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几时说要娶个二十八的了。”因为说错一句话,这下老头子完全被老太太沦落在一旁,自知再也讨不到好,便放下茶杯悻悻的进了书房。老太太见老敖进去了,又小声的数落了他一顿,敖先生只能点头赔着笑,老太太说什么都是对的。
敖先生被老太太闹了一下午,傍晚又被拉着出去说是要给他买衣服。他特别怕同老太太一起买衣服,什么款式的她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招呼,见人就夸自己儿子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想着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好陪陪她,便随着她摆弄了,反正行李还没寄回来,就先买几身衣服替换替换。
路过眼镜店,又买了副新的眼镜,将金边的换成黑框,这一换上整个人又是另一个模样。再穿上刚买牛仔裤和衬衫,同昨天刚回来一比较,总感觉要年轻了几岁。
这几天过得也算个悠闲自在,齐季挺懂事,知道他孝顺,这几天都没找他,那天来也就是送了钱包就走了,连饭都蹭不上一顿。再后来,郝放给他打了个电话,敖先生那天没记着将他电话存起来,于是见到来电显是陌生号码,但却是本市的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的电话。
“喂,是敖傲吗?”摁下接听键后,电话那头传来这样一句试探性的问句,声音有些熟悉,可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嗯,怎么了。”不敢直接问对方是谁,怕是认识的人,这要让人家知道自己没把号码存起来,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