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宿舍吧。”
“嗯。”关河闭着眼睛任凭他扶着走,别过脸吐了口气,嘴角勾起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虽然他是真的胃疼,但没有疼到这种不能忍的地步,但除了假装,他好像找不到第二个能让屈战尧理他的方法了。
走回宿舍其实还有一段路,期间没人说话,因为关河率先服软退让了一步,加上屈战尧看到他不舒服气就消了一半,总之并没有尴尬到不忍直视,最后屈战尧帮他把热水打好,嘱咐他药一天吃几片的时候,他们和好的过程变得有条有理并且水到渠成。
“我走了。”屈战尧说。
关河指了指他的衣柜,“披一件外套再回去。”
穿着背心的屈战尧被窗外一阵冷风吹得缩起了脖子,摆摆手想拒绝,关河就擅自掀开被子下床给他拿了件衣服。
“明天过来还我。”关河说,“拜拜。”
他说的稀松平常,好像前几天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隔阂就这么被轻易抹平了。屈战尧看着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夏珊珊电话打了进来。
那女生嗓门很大,不开扩音,关河就能听见里面在说什么,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爽,轻轻皱起眉头。
“衣服明天还你。”屈战尧把手机揣兜里,“我回去了。”
关河跟着他走到了门口,沉默了很久才说,“女朋友?”
屈战尧啊了一声,避开了关河的视线,夏珊珊已经从体育馆找到了男生宿舍楼门口,正站在下边冲他们招手。屈战尧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搓搓手跑下了楼。
关河站在走廊窗口看他俩会面,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蹦起来勾着屈战尧的胳膊,给他喂了一个关东煮,然后俩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灯火通透的宿舍楼前。
天气冷得太快了,一下就进入了秋天,关河忽然觉得刚才喝下去的药半点作用都没起,胃疼得浑身抽抽。
他打开了宿舍门,一声不吭的爬到了床上,然后翻开了书,一笔一划的勾着重点,表面越是安静的不露痕迹,内心越是憋气的波涛汹涌。
他想了一晚上,他为什么生气,他到底在气什么。
终于在凌晨时分,睡意涌来的那一刻闪过屈战尧的笑脸。
那张脸对别人笑得过分灿烂了。
屈战尧那晚回去后跟夏珊珊讲了很久,不要来学校找他,不要给他买东西,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这样不好。
但夏珊珊压根不管这些,笑眯眯的说要追他,还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才不让她来找他。
屈战尧说是啊,有喜欢的人。
夏珊珊问他是谁,屈战尧凭空编了一个文静漂亮不爱说话成绩倍儿棒的学霸出来,对方期期艾艾哭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又给他发信息来了:没关系,只要你俩还没结婚,我就一定有机会。
屈战尧十分无奈的往床上一翻滚。
出门的时候他妈在窗口喊了一声,“阿河的衣服,你忘了拿。”
屈战尧蓦地升出一种极大的羞耻感,连他妈都认出他昨晚是穿着关河的衣服回来的。
虽然昨天他们谁都没提那件事,但又好像自动把这事儿过滤了,就此揭过,谁比谁先妥协,好像也不太重要了。屈战尧觉得自己如果还念念不忘对方一句道歉就有点太娘们唧唧了,不符合他校霸潇洒的行事作风。
于是他早晨一到学校就风风火火去了关河的教室,结果他没来上课。
屈战尧估摸着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立刻赶去了学生宿舍,关河开了门,屈战尧捏着他的肩膀左右看了看,除了脸色稍微有些黯淡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你怎么没去上课?”
关河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趴回到了桌上,奄奄的说,“不想去。”
不知道此人又着了什么道的屈战尧口渴的拿起关河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关河看了一眼杯口,用难以辨识的表情沉声道,“你跟你女朋友也经常这样?”
“经常哪样?”屈战尧愣了一会儿才说,“不是……什么女朋友啊?”
关河没说话,用笔戳了戳本子,划了一道口子后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屈战尧他阴阳怪气的在酸些什么,俩人沉默着僵持了一会儿,关河戴上了耳机,与世隔绝的写起了作业。
屈战尧眼底的怒火烧了一会儿,才用力把衣服甩到他身上,“你神经病吧!”
不欢而散后,关河听见屈战尧踢翻了他们放在门口的垃圾,怒气冲冲的摔了门。
摘了耳机,世界终于安静了。
关河撕掉了草稿本,觉得屋里的空气有点窒息。
他敞开窗户大肆呼吸着冰凉的风,刻意冷淡后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开水烫了皮的鸡,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心里相当不痛快,不爽,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好像个神经病一样将刺暴露在空气里,等着不怕死的来撞一下,撞得疼了,他就舒坦了。
这几天过得无比沉闷。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屈战尧摔了门以后就再也没在关河面前出现过,关河一方面觉得见不到他心情低落,一方面又暗自赌气觉得他跟他女朋友玩得正嗨呢怎么可能分散闲心来找他。
于是关河每天都臭着脸,持之以恒的将他的火气自我点燃。
体育课上二毛问屈战尧,“老大,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屈战尧疑惑的嗯了一声,二毛搭着他的肩说,“夏珊珊跟我打听来着,问你喜欢谁,我咋知道啊,我以为你跟她早成了。”
屈战尧喝了口水,“成什么啊,我又不喜欢她。”
二毛笑着说,“是啊,你喜欢文静漂亮不爱说话成绩又好的学霸嘛,老大,你是故意说了个跟夏珊珊相反的例子还是真有其人啊?”
第13章
屈战尧斩钉截铁的回答,“我瞎说的。”
二毛挺紧张的拍了拍胸脯,“可吓死我了,老大不是我说啊,刚听见这个描述,我真以为你喜欢上关美人了!”
屈战尧嘴里的水喷了出来,脸上有点不自在,他干瞪着空气愣了半天才用手擦擦唇边的水渍,捶了二毛一记,“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二毛委屈的说,“不能怪我想多啊,关美人这么漂亮,你跟他朝夕相处那么多天,最近还莫名其妙闹别扭,特像小情……”
侣字还没说出口,二毛就被屈战尧踹下了座位,揉着屁股跑走了。
接下去屈战尧干什么事都没劲儿了。
脑子里总会不断浮现出二毛的那句话夹杂着关河别扭的抿着嘴的样子,心慌手乱,打了一刻钟篮球,就被他们队给请下去了。
屈战尧挠挠头发,觉得脑门上大写一个烦字。
傍晚二毛拉着屈战尧去小胡同口听乐队表演,结果夏珊珊中途蹿了进来,二毛功成身退的骑着他的小破自行车溜之大吉,留下屈战尧跟夏珊珊站在涂鸦墙前面面相觑。
屈战尧转身想走,结果在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抬起了头,然后就跟定住了似的,移不开了。
关河居然在打架子鼓!
乐队里其他人屈战尧都认得,有几个是他们那条街的,平时还总想拉他入队,但是他没有音乐天赋,玩了几天就失去了兴趣。
他以前听关河说学了八年的钢琴,只会一点简单的架子鼓。
但现在看来,他嘴里的简单跟他理解的简单完全不是同个档次的。
那根笨拙的鼓槌在关河手里变得相当有气势,他身上还穿着校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在音乐声中,他低垂着眉眼,脚尖跟着鼓点轻轻踩着拍子,在各个旋律中灵活转换,那种潇洒的不费吹灰之力,从节奏到停顿通通都信手拈来的感觉,让屈战尧的心跳跟着蹦了蹦。
表演了几首歌,关河把衣服脱了,靠向椅背,将鼓槌往前抛了抛,准确无误的接住以后,皱了皱眉继续弹奏下一首。
全程没有一句话,而且表情极度不爽,仿佛别人欠了他许多钱一样。
但就是特别帅。
特别特别特别帅。
不一会儿看客们把路围得死死的,有几个女生勾着手臂小声讨论关河打鼓的样子,脸涨得通红。
最后一段密集的鼓点中,关河抿着嘴唇,在一阵喧闹中敲完了最后一个音符,站起来喝了口水,黑发在风中微微拂动,刚才那段表演让屈战尧头昏脑热,连呼吸都有点荡起涟漪。
冷不丁的就跟关河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
屈战尧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基本准则,梗着脖子看回去。
关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往他身边的夏珊珊移过去。
然后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
最后笑容慢慢收敛,沉默着在鼓上敲击了一下。
夏珊珊说,“去你家隔壁吃炒河粉好吗?”
屈战尧发现关河偏过头没有看他们,一个人融入暗沉沉的光影中。
夏珊珊扯着他的胳膊往前走了。
关河在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耳朵里还飘过夏珊珊用恶心的语调说“去他家”的声音,愤怒的将架子鼓砸的啪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