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态度又好一点:“我是说我发信息的时候。”
程静要绕着走,被祝俊拽住。
“那你说,我该什么态度?”
“你带镜子了吗?把你现在这个样子照清楚再说话。”程静拨开他的手,又被他拉住。
“程静,那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我……”
“闭嘴。”程静皱眉打断他:“我接受道歉,别再说了。”
他又用那种表情看他。
“我他妈的到底是哪里惹你了?你总对我这么阴阳怪气有意思?好,我承认我一开始整你害你抽筋是我不对,我他妈道歉,对不起。我以前对你吼过,是我不对,老子道歉,对不起。我那天晚上亲了你,是我不对,老子道歉!够了吗?!”忍了几天的情绪全面爆发,他拽着人,一脸狠意。这几天都没睡好,掏出出手机看个没完,不求他回电话,发来一条信息也是好的。
他真的已经够低头了。那天晚上他对程静说的每一个字都没忘,钟意在车上说的话也没错。他等了这几天,却换来他比以前更差的态度。
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再也找不到这么和贴的形容。
程静说:“我现在可以走了?”
祝俊掉转龙头猛踩脚踏,回头恶狠狠最后看程静一眼:“老子就是有病,巴巴地跑过来跟你道歉!”
他骑着车消失在小巷里。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让他这么憋屈难受,却不想跟他干架,只想讨好他。让他对自己也能笑笑,能聊更多话题,能深交成更好的朋友。他很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很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很喜欢他除了冷清话少一脸笑容的表情。可别人不稀罕。
祝俊只觉得莫名而巨大的委屈包笼他,压着他喘不过气。
晚上七点多,绕路去商场买完东西的宗远,又一次将吴守兰送到医院。
他从小时候开始就很讨厌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只是小时候窝在吴守兰怀里,听她心疼地和村里邻居说她的小孙孙在那边受了很多苦,说带他的保姆给他喝烫嘴的牛奶,半夜不守着让他踢了被子着凉,他总一个人没人陪伴。
回到梅村之后,他也总是生病。记忆里就算爷爷去睡了,奶奶也会彻夜守着他。
从他是个奶娃娃开始,将他养育长大。他跟钟意都分开了这么多年,可他和吴守兰,从未有过分离。
“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又躺这儿了。”吴守兰转醒,看着坐在病床旁的孙子,手动了一下。
宗远伸手过去握住她没有挂点滴的手,冰冷没有热气。
“奶奶就是不小心睡了一下,把我小孙孙吓到啦?”
宗远给她又调慢了点滴速度,看着老人青筋凸起干瘪的手背,担心她受不了这么冰凉的吊水。
他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回到家,看到吴守兰倒在厨房,他脑子里有几秒钟空白,失去一切判断意识。
这个用后半辈子陪着他长大的人,这么多年来,唯一地坚定地在他身旁用所有爱和耐心抚育他长大的人。
吴守兰摸着孙儿的手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昨天就该把树上的桂花摇下来,我听了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怕是都要被雨给淋落了。”
宗远说:“您明天就能好了,我陪您去下桂花。”
吴守兰虚弱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回忆:“你以前不爱吃甜的,奶奶做桂花糕给你吃,你都撇嘴不要。后来啊,都是意意哄你说吃了能长高高,你一个人呀就吃了小半盘呢。”
宗远不说话,只望着她。
“我的小软软啊,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老人感慨着,她的小孙孙总是一副小大人样子,越长大就越话少。她总担心,总担心着。不跟任何人亲近,她要是离开了,留着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生活不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她越来越怕冷,记性变得差,做事力不从心,就连烧的饭菜都失了水准,不是盐放多了就是忘记佐料。
垂垂老矣的腐朽气息已经在老人身上弥漫开来。
她只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了过去。
宗远在旁边守着,站起来又走到走廊上,站在窗边透气。
他只是和平常一样上了一天的课,中间的小插曲是因为考试失利被老师训话。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波折,他下一次联考必定能拿第一。
他才和钟意打电话使着坏跟他说奶奶今晚要做给他吃的饭菜馋他,他喜欢回家时就能看见有人为他留一盏灯做一桌菜的温暖,他觉得他已经拥有全世界。
他最讨厌离别。
不管是小时候和钟意的生离,还是未知的死别。
第44章
这个时候,钟意还在画室画画。
长假几天的玩乐大家感情更加深厚。姚锡聪又充当了扩音器版的喇叭,跟画室里的同学们说他们几个人的英雄事迹。
几个男生里,最受欢迎的变成了宗远。
那几天在宏村的相处,宗远一直都是带着笑。对女生也算绅士有礼,他和钟意总站在一块,偶尔露出左脸颊的酒窝。又听说他是一中万年第一名学霸,篮球各种体育项目也拔尖。
这种男生不管在哪个学校都要被捧上神坛,俗称男神。
很多女生过来要宗远祝俊他们几个的**号和手机号码,有钟意在这镇压,姚锡聪不敢给宗远的,倒是把程静和祝俊出卖地一干二净。
钟意有些心神不宁地画画。
从宏村回来后,他就遭遇了瓶颈期。
总觉得画的每一幅画都不满意,欠缺一些东西,可就算硬着头皮继续画下去,却越画越差。
他搁下画笔,又拿起笔仔细端详了会,这一套狼毫笔是宗远在他今年生日送他的,很贵的一个特别限定版,他很珍惜。
钟意起身拎着已经脏掉的水桶下楼,在一楼最后一层阶梯坐下来,掏出手机给宗远打电话。
一中的晚自习是十点半下课,和画室理论上的下课时间一样。宗远前一阵子为了准时打电话给他,晚上去上自习放弃骑车都是走路过去,这样放学后,他能一路和钟意打着电话回家。
后来钟意晚上画画的时间越来越晚,宗远只发一条信息过来,等他回复信息后再打电话过去。
他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这样在各方面迁就他。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通。
钟意跟往常一样才开口几句话时,软着声音和他腻歪。打电话多数时候都是他说宗远在听。因瓶颈期而生的烦闷他尽数倾吐给宗远,担忧着以后考不上北京的那个学校,觉得每天这样画画好难受,怕自己到后面坚持不了。
他觉得每次打完电话就像充满电全身能量,可以在画室再战五百年。
这时候多天真。
他故意摒弃忽略一切让他不安害怕的因素,他在构图甜蜜美好的未来。
整个十月都是紧张而焦躁。
吴守兰住了两天院又好了一身精神头,不顾儿子孙子反对非要出院。
天气预报里的雨攒了几天也没落下来,光露着阴沉沉的天瞎吓唬人。吴守兰和小孙子把桂花摇下来,做了时令的桂花糕点,剩下的花风干收起来,酿宗爷爷和钟意都贪杯的桂花酿,等今年过年煮桂花味的酒酿元宵。
十月二十三号二十四两天,皖南八校第一次联考。
钟意比宗远还紧张,这次成绩是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全省排名次。晚上到点就打电话给宗远,让他不要紧张,还录唱了不着调的好汉歌给他加油打气。
两个星期后成绩放榜,宗远年级第一,全省第九名。
十一月十九号,是宗远农历生日。钟意想要请假回家,和姚锡聪几个人想了大半夜理由,干脆和周林说临近省考压力太大,想回家吃他大奶奶做的饭。
就这种狗屁理由周林特别理解地给他准了一天半的假。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所有人期待的方向发展。
钟意瞒着李知月偷偷定火车票下午五点钟回了安市,和他大爷爷大奶奶陪着宗远过了生日,第二天一上午都在学校的画室画画,难得中午想和宗远二人世界偷偷摸摸做点坏事,被祝俊拉着陪他吃饭,还跟神经病一样非要陪他打了一中午篮球。
高三管的更严,祝俊成了李则楷重点观察对象,浑身都带着炸药一样,打了好几次架。在联考后还在一班门口一人单挑四。
他买的是晚上六点半的火车,宗远给他改签的票,想要放学后能送他去火车站。
一下午钟意都窝在画室。
被祝俊操练一中午,他趴在椅子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就着画室学弟学妹们的画具,拿四开的纸临摹一张大师作品。
下午三节课后,最后一节自习,一班历史老师过来占了大半节课讲了一张卷子。
等老师出门,宗远就收拾书包直接从后门出教室。
全班好几个女生往后看,程静正在埋头写作业,被同桌小力推了胳膊,低声和他说:“宗远他走了。”
程静抬起头往后看,已经不见他踪影。
他环视四周窃窃私语的同学,说:“现在还没下课,安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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