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春风吹开了,他的脸庞洋溢着快活的气息,下一秒,那人好像就会吹起口哨。那双黑色眼睛也是,里面一团火焰在闪烁、跳跃,看一眼,就可以让人心甘情愿地投进去被包围、被燃烧。
谈思明把手机放在书包里,和管彤一块去后台了。
到了主持人田恬报幕《醉清风》,全场都是管彤亲友团的呐喊声。萧萧不禁去问席虎:“你不喊?不怕拼不过人家吗?”
席虎心想,当他没考虑过么,还想过拿扩音器来着。
但是依然会寡不敌众,而且也太傻逼太高调了,感觉谈思明不会高兴。
“等着瞧吧。”
灯光暗了下来,天花板上的吊灯全灭了,只留了舞台灯和观众席的走廊灯。
这点灯光要求是席虎提出来的,当时他给谈思明和管彤一说,两人都同意了——《醉清风》这首歌要的就是意境,开头就是“月色正朦胧”,如果不是黑灯瞎火的现场,怎么让人“想得太多”?
黑暗使人安静,随着前奏音乐的渐进,整个会场不再喧闹,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声。
席虎的考量很有预见性,这么一对比,舞台灯光一打,上面的选手更吸引观众注意了。
谈思明上场之前,一直在想席虎要他看什么。
他知道席虎坐在第二排,现在上了舞台,目光还没来得及找到席虎,不由自主地,照了席虎短信上的指示,先被观众席吸引住了。
由于灯都给关得差不多了,台下无疑是暗的,只能看到人头窜动,看不到每个观众的脸。
但能看到,每个人都举着加油板,每个人举起来的手背上,都有一块在发光。
而且那荧光颜色还不是单一的,有的是黄色,有的是绿色。绿色的接连成片,占了大多数,几个亲友团方阵都是;黄色少,胜在醒目,绿色反而被衬得黯淡。
像一片星火燎原。
两个颜色对比鲜明,吸人眼球的,就只有那几列横排和纵排的观众手上黄色的荧光。从舞台的视角,一眼望去,那些荧光拼在一起,凑成了一个大字——
谈思明的“明”。
左边是“日”,右边是“月”。
谈思明看了很久,再去看席虎,席虎就更不掩饰了:席虎也拿了加油板,手背上也有荧光,但是不仅仅是在手上——他把整个板子上的“明”字都涂了遍荧光。
一个小小的“明”字,汇入观众席的黄色荧光,成了右半边“月”字的最后落笔。
——“反正你手指一勾我就过去了,根本不值得你多想一件事、多说一句话,是吗?”
谈思明莫名地回想起了之前的话。
第一部 分管彤唱完,他举起话筒。
他心里藏着一只盒子,里面有很多只鸽子,从不敢打开,到第一次打开,再到每一次打开,他都是放一两只出来,仿佛最谨慎的学徒,不想将魔术一次展现出来。
这会盒盖却关不上,鸽子们扑棱着,飞了出来,四面八方地,向着观众席飞去,飞过舞台,飞过评审团,飞向的只是一个人,想要推推搡搡地、一个不落地,飞进那人的心里。
“梦境的虚有,琴声一曲相送;
还有没有情浓,风花雪月颜容。
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
蝴蝶去向无影踪,举杯消愁意正浓,无人宠。
是我想得太多,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最后,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
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
……
美梦不愿复醒,是个清风沉醉的夜晚。
就在舞台边上的评审团当然看到了席虎的杰作,他们一致认为,谈思明和管彤这组的现场应援最让人印象深刻:一方人数碾压声势浩大,一方匠心独运无声胜有声;而且不像之前有一组两边人喊得听上去像在对掐,这两边互不干扰,还考虑了团队精神。
席虎才没考虑什么合作,他是找不到人了,被逼的。
好在结果胜过一切,最后,谈思明和管彤双双闯入决赛。席虎非常高兴,散了场,二话没说地,跑到谈思明的座位上:“恭喜你!”
谈思明正准备走:“谢谢。”
“你要去哪?”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离学校晚自习放学时间还没结束,谈思明事先已经给航母班晚课请过假,席虎想不到谈思明要去哪里。
难道回他们教室自习?
“厕所。”
“……”
席虎叫道:“我跟你一起去!”
“……”
“你能不能转过去?或者出去?”
男厕所里,席虎无所事事地站在门边抖腿,谈思明没看他余光都被那抖腿的频率给烦到,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之后,问道。
席虎只是下意识地跟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吗。刚想冲人卖个萌撒个娇,就听到旁边隔间里扣皮带的声音——
李天笑从里面走出来,没看到他,也可能是看到了也无视了他,朝洗手台走过去,一边洗手,眼睛也在往谈思明那边瞥。
“校歌赛怎么样?”
“进决赛了。”谈思明没说话,席虎替他答了。
还哼了一声:“怎么老是你?”
“怎么?许你当厕所门神,不许人上厕所啊?”李天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席虎,忽然又打量起谈思明。
他们俩……什么时候成一起上厕所的关系了?
炙热的眼神还没停留多久,席虎一拳头就呼了过来。
“人家上厕所你看个毛线啊看,长针眼知不知道?”
李天笑也一巴掌拍过去:“那你这又是在干嘛?望夫石?”
“……”
席虎一下子没想到拿什么话堵,非常蛮横地,只好直接把大嘴巴李天笑同学拖了出去。
从厕所拖了一路,李天笑挣扎抗议了几下基本等同无效,最后到了花坛,席虎把李天笑往边上一丢,两手往身上一拍。
“你自生自灭吧。上完大号还这么沉,见了鬼了。”
“等等,你们……”
“没有怎么,再见!”
席虎飞快地逃过李天笑的追问,原路返回,又回到男厕所,谈思明果然完事了还没走,在里面等他。
他忽然心情就很好,朝谈思明走了过去。
席虎脚步轻快,眼睛都要笑成两道月牙,他翻过手背,那里有他印的荧光章。指给谈思明看,像是邀功一般。
“在台上看到了吗?”
谈思明点头:“效果很好。”
席虎得意道,又有点委屈:“肯定的,也不看看我给每个观众都盖了章,手都酸了……”
席虎其实手一点也不酸,他拖个二百斤的李天笑都不在话下,说这话大概只是想吸引人注意。
忽然他的手就被拉了过去。
不是那种情侣的牵法,只是五个指头被人轻轻拿起,不像牵手,而是被单方面地珍惜了。
然后就感到更轻的一个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他手背上,也给他盖了一个章。
席虎看着谈思明低下后又抬起的头,一双深邃的眼睛藏在眼镜后,温柔地看着他。
“像这样吗?”
“……”
席虎的目光移开了,面色好似潮起潮落,变了又变。
最后眼神终于看向谈思明了。谈思明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还有些古怪。
于是问道:“怎么了?”
“你洗手了没?”
“……”
作者有话要说:
写明明视角真是神他妈困难啊。。。写习惯了之后还是虎子好写2333
ps: 这不是牵手,一垒还在后面~
第17章 观察
学期过了一半,班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了。
首先是下了课,一窝蜂疯跑出去的现象少了不少——以前男生们会冲刺到小卖部买水买吃的,女生们三三俩俩地去走廊谈点八卦,现在要么是坐在座位上写题,要么就围着老师问题目。
然后是午休,一睡睡到上课的再也没有,过了预备铃,趴在桌上睡觉的都不约而同地清醒过来,要提前开始准备好上课。
最值得注意的,是教室里来晚自习的越来越多——元星高中的晚自习不是强制性的。原来冷的时候只有两三个晚上来教室自习,现在入了夏,王清平有时在走廊一扫,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可惜王清平说这话时,大家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言辞激励之意,纷纷地表示,太吓人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三个都占了的进步明显者,就是席虎。
他每天留在座位上的时候越来越多。
如果有人去注意他在干什么,一定会发现,他并不是开始爱学习了——席虎在观察谈思明。
从早七点到晚九点,一天二十四小时,谈思明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学校,而且下课时间从不离开座位,如果离开也是因为去办公室问问题。而上课,谈思明往旁边一坐,如同天然的一樽佛像,自带“施主不可喧哗”的告示牌,席虎只好变哑巴。
本来坐在第一排,现在班里气氛又这么凝重,玩手机、画画、传纸条都在老师眼皮底下,想睡觉也是,手还撑着没趴下呢,就有快准狠的粉笔头丢过来,谈思明又不理他,席虎无聊得只能听课,别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他被谈思明传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