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天，关念照常回父母家吃饭。以往回家吃到妈妈亲手烹饪的美食，喝爸爸沏的茶水与哥哥在饭后聊聊天都是他挺期待的事，可最近每每到了和季医生分离的时刻，他都就觉得万分不舍。
关念暗暗告诫自己，不过是分开一天而已，大男人决不能如此黏人。
前段时间季奕手臂受伤，酒吧事务大多交给合伙人处理，伤口恢复以后，他自然而然地接过身为老板的责任，周末关念回家期间，他干脆留在店里，放柏为出去浪。
关念在父母家吃完饭，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关妈妈掐了掐他的脸蛋，笑着夸奖小儿子近来精神状态不错，一改以往的萎靡。她越看儿子越满意，夸着夸着，画风一转开始问关念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要不怎么满面春风的。关念被妈妈问得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急忙摆手说没有的事。
他哪里敢和妈妈承认自己正和男人住在一起。
关念背上背包从父母家出来，忍不住松了口气，幸好这周关鑫不在家，否则妈妈问完大哥肯定还要拷问一顿。季奕不是他正式男朋友，两人没有确立关系，关念还没做好面对大哥层层逼问的准备。他知道关鑫是为了他好，怕他再交些不靠谱的朋友。
其实自打和季奕住到一起，关念许久没有在过去的圈子现身，他那帮狐朋狗友见关念近来不爱同他们混一起，也懒得叫他。
不过，最近发生了件大事儿，勾起大家对关念的强烈好奇。
李牧死了。
周翼在电话另一头说起这件事时唏嘘不已，关念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他最后一次见李牧就是在酒吧，那次李牧要抓他走，却被季奕拦下，后来李牧和季奕都去了警局，而他则先回家等待。
至于李牧后来怎么样了，他没问，季奕也没提过。
没想到这才一两个月功夫，李牧竟然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家人缄口不言，不过据说是因为李牧在公海上赌博欠下巨债，喝醉想不开就跳海自杀了。”
“……”
“人掉到海里差点找不到，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成尸体了，脸都变形了，李家最近因此低调很多。”周翼咳嗽两声，压低声音感慨道：“说是自杀，李牧那家伙在圈里混这么久，哪里是会为钱自杀的人啊，谁他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怀疑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才被……”
关念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因此没说话。李牧在他眼中属于恶人，但曾经是同一个圈子又认识，况且现在人都死了。
周翼顿了顿，忽然试探性地问：“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
“啊？什么？”关念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我可听说李牧最后一次与人起冲突是为了你啊。”
“那次完全是场误会，和我们没关系。”
“你们？”
“没，我说的是我自己。那天李牧喝多了，发生了点小矛盾而已。”
“行了行了，我随口一说。有空出来吃个饭聊聊天，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好久不见你。”
“嗯。”
关念对周翼这人印象不坏，他们是大学校友，在富二代圈子里算有共同话题，是关念为数不多的聊得起天的朋友。
当初正是周翼推荐他去季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咨询的。
如果不是周翼，关念认为自己压根不可能有机会认识季医生。
关念如约与周翼碰面，周翼对关念这人挺了解，知道他其实不太喜欢吵吵嚷嚷的环境，选了关念公司旁商场内一家装修风格很有特色、环境清幽的粤式餐厅就餐。
席间周翼叽叽咕咕地和关念八卦近期圈子里发生的趣事，例如谁谁谁热烈追求一位号称纯得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明星，结果被爆出上高中就做人二奶；谁谁谁在外头养了几个小情人，原以为瞒过家里正室，这几天才发现老婆早就给他戴了绿帽子；谁谁谁才从国外订购了一台限量版宾利，国内总共才……
关念边吃边听，不时点头，但有些漫不经心。
他现在对周翼说的这些事根本不感兴趣。
他曾经为了融入那个圈子，多少需要了解身边朋友们，知道他们身上发生的事，不至于在一起唱歌喝酒时无话可谈。
但是，那些五光十色外表下包裹的纸迷金醉，他从来都没有过兴趣。
过去，为了维系朋友圈子认真深入；而现在，关念忽然懒得去了解。
不过面前坐的是周翼，是他认可的朋友之一，关念还是保持着倾听的状态。
一顿午饭吃到快上班才结束，关念步行回去，周翼的车停在商场的停车场，他们在商场门前分手。吃饭时关念没说几句话，全程都在听周翼吐槽，因此吃的比较多，他摸摸吃的饱饱的肚子，正准备往公司写字楼走。
“念念。”
看清大步走来的男人，关念瞪大眼睛，一下子开心起来：“季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到附近办事，正好来看看你。刚才打你手机没人接，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你站在这儿。”季奕走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关念的脑袋。
“啊！对不起，我刚才在吃饭没注意到。”
关念从小的家教是吃饭时要专心，出于对他人的尊重，席间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绝没有低头玩手机的习惯。
关念把手机拿出来，果然看到有一个未接来电。
“没关系，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正走到人行横道口，临近上班，街上的行人很多，步行速度又快，季奕见关念正在看手机，担心他被人撞到，伸手想要牵住关念的手拉他过马路。
恰好此时，一辆明黄色的跑车从商场停车场出口驶出，经过关念他们前方路面喇叭忽然轻响一声。
关念抬头，正好瞥见不远处周翼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双眼微眯盯着他和季奕似笑非笑。
关念那迟钝的大脑竟然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他想到周翼提到李牧死前曾和他有过矛盾，周翼大概并不知道季奕那天也参与了。关念不希望周翼看到他和季奕亲密的一面，更不希望给季奕惹麻烦。
那种目光让关念本能地感到不适。
他下意识避开了季奕想要牵他的手。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季奕的世界在关念避开他的一瞬片刻停滞。他怔愣着，手在空中尴尬地停顿了两秒，最终放了下去，在身侧握成了拳。
24、
当晚两人回到家中，睡前照例交换一个亲吻。
关念平时接吻都是闭眼睛的，今天却在过程中偷偷睁开一条缝。他能感到季奕白天被自己躲开时情绪的波动，但关念不知该如何同季奕解释，他并不想在季奕面前提起李牧这个名字。虽然季奕后来什么都没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微笑着送他回到公司写字楼，但关念内心总有些不安。
卧室的柔光下，季医生睫毛又长又黑，深吻时表情如往日般温柔，令人不禁沉溺其中。
关念乖乖闭上双眸，双手紧抓住对方的衣摆。
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两人享受同居生活的快乐，不时探讨该以什么方式完成恋爱十条的下一项——一起熬夜到天明。
关念对此很是期待，翻开笔记本认真地看，随着上面的“√”越来越多，他与季医生距离成为恋人的最终目标也越来越近。
每每想到这里，关念都会情不自禁地嘿嘿傻笑。
季奕最近忙于酒吧事务，不过自打出了李牧纠缠关念的事后，他再不带关念过去，关念下班后都是自己先回去做晚饭，然后等季奕忙完回家一起吃。
这天季奕提前来电说自己会晚归，嘱咐关念先吃不必等他。
关念一个人吃完晚餐，收拾好厨具，将煮好的粥和各式小菜放在厨房保温后，无所事事地回到客厅开始撸猫。他靠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抱着露娜摸毛，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看了看来电人，是前几天刚联系过的周翼。
“这么晚什么事呀？”
“才几点啊就这么晚，关念你现在美国作息啊。”周翼在那头笑嘻嘻地说：“在家干什么呢？”
“看电视。”
“也太无聊了吧你，出来陪哥哥喝酒吧。”
“算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等等就洗澡睡了。”
“别啊，咱们这么多年朋友，我还不知道你作息吗，就一个夜猫子，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啊。”
“真没……”关念自从和季奕住在一起，生活规律要多规律有多规律，哪里还像之前那样出去鬼混。
“少废话啊关念，我就在咱们上次喝酒那酒吧等你，赶紧过来。”
“我真不去了，周翼。”
“怎么这么不够朋友！”周翼似乎有些醉意，听到关念拒绝，大着嗓门嚷嚷道：“你这是有了新朋友，忘记老朋友啊？我跟你讲，还是老朋友靠谱，你那新朋友就是骗你的，哈哈哈哈……你们几个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电话那头传来几个人嘈杂的声音，关念皱起眉：“周翼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来不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吗？”周翼在电话那头笑：“你肯定认识季家的小儿子吧。”
季家的小儿子，周翼指的难道是季医生？
关念坐在沙发上呆了两秒，轻轻将露娜放到一旁，飞快爬起来抓起车钥匙出了门。他和季医生站在人行横道边，周翼那时果然看到了。
只是，周翼这是想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