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人,这人,苏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挣扎了一下,听到耳边一声抽气,他便不敢再动,只避开他胸口的伤口,静静地依偎着。
戚武道,“过段时间等水灵芝卖了,咱这屋子好好修缮一番,做些柜子桌椅,跟了俺,委屈你了。”
亲了亲苏凌的头上的发,又道,“上次进城里看见城里太太们穿的狐氅甚是暖和,你入冬了手脚总是冰凉,趁着天热价钱合适给你带一件。”
他正要再说什么,只听到苏凌声音闷闷的,“你,你别在说了。”
戚武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囡囡,你恨俺么?”
苏凌有些惊诧,原以为这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粗鲁地那般掠夺他,此刻听他这么一问,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支支吾吾了半天。
戚武声音有些虚弱,“俺第一次,第一次见你,俺,俺,俺真的很喜欢你。”
苏凌将头埋在戚武的胸口,如同避世的鸵鸟般。
戚武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俺这大老粗,不知道那些风花雪月,但囡囡,俺真的喜欢你,喜欢你的身子,你在床上比仙姑都好看,俺忍不住,俺,但俺更喜欢俺回家看见你待屋里的等俺的样儿,俺,俺这辈子,这辈子。”
戚武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嘴笨,也不知道囡囡听进去些什么,只看到苏凌埋进自己怀里的脑袋不肯再抬起。
戚武只搂着他,虽然胸口的伤口貌似再度有些流血,但戚武丝毫不在乎,他的囡囡在怀里,就够了。
羊油灯有些晃悠,温柔地照耀着这屋内的一切。
绵延,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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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戚文将那黑衣人押送回衙门,不到一天,那张大掌柜的便来了,只是这次,他那那张笑脸快挂不住,拍着紧闭的远门几乎就要给跪了。
戚武闭门不开,管他敲门声儿乒乒乓乓的,只懒洋洋地躺着,让苏凌给他喂米粥。
苏凌听着墙外声声叫唤,有些担忧,“我们这般不理他,他,他会不会狗急跳墙了再对付我们啊?”
戚武哼了一声,“如今村里都知道俺这遭的罪了,俺若是再有差池,谁都知道是那贼人所为,看他还敢,哼。”
苏凌还是很担忧,戚武拉过他的手,轻轻的道,“囡囡但请放心,前些日子的事情俺不会再让他发生了。”
戚文早就将风声放了出去,说县令大人要严惩此次事端,好给近来诸多谋财害民的风气杀上一杀。
张大掌柜原本见他们油盐不进,想着就花点钱让人将戚家翻了,反正穷乡僻壤,山高皇帝远,谁也不知是自己所为,这等贪婪的刁民,仗着点小聪明就要从自己口中挖食,自是不想活了,可不曾想,出了这么多事情。
张大掌柜的这几天急的简直是如同热锅里的蚂蚁,都怪自己一时轻视这等乡下人,反而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自己相熟的衙门里做事的人偷偷给自己通报,那乡下人的弟弟甚得县令喜欢,都准备结成姻亲了,如此事情一发生,自己更是脱不了关系,据说那黑衣人什么都抖出来了,这一消息更是让张大掌柜的如坠深渊,这天还没亮,便叫上一辆马车带上一箱子元宝赶到湖石村准备私了,可这乡下莽汉倒是拿乔,门都不开,连理都没理他一下。
张大掌柜气急,简直是想踹了这破烂的大门,可只敢心下这么一想,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只能咽了心头的怒火跟惊惶,心下百八十计一直转悠,这下子,只能寄希望于苏府老爷来好好说说情了,自己的娘子早就收拾细软前往苏府游说他胞兄了。可最近听闻苏府老爷前些日子不明缘由掉入自家荷花池内,至今仍卧床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能否分得出精力来管一管这一茬,如今别的办法也没有了,只能希望那苏府老爷身体无恙了。
下午的时候,一些村民赶来看望戚武,送了些走地鸡、山羊腿、土鸡蛋什么的,毕竟戚武事关他们的生计,自是希望他好好的。
数人一起一边宽慰戚武,一边恨骂城里人麻木不仁、阴毒狠辣,一个院子里好不热闹。
人陆陆续续的来,又陆陆续续的走,苏凌怕生人,也只能勉力应付着,晚上的时候赵二叔也支着拐杖来了,拿了些银两让戚武养身子,当下被戚武推回去了。
如此这般,一整天热热闹闹的。
戚武知道自己契弟不喜接触别人,看他仍旧勉力应对,心里老心疼他了,心里只想自己快点好起来,好好的补偿他。
再次看着那忙里忙外的貌美柔弱的少年,戚武简直爱到骨子里了。
【卷二】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24章 归府
初夏好时节。
苏凌穿着棉布短打站在满树梨花下,一朵一朵地去捡那散落一地的洁白的散发着清新味儿的花朵,准备晒干了泡花茶喝,他上辈子闲惯了,也寂寞惯了,四处看花赏花,内心极是喜欢那些无忧无虑怒放的鲜花的,年年收集这些落花儿晒成干花,如此即便是冬季,也能在他的杯子中绽放。那玻璃杯里印出来的花朵的样子令他觉得,生活还是有些美好。
戚武手揉搓着胸口走了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觉得温馨又有些好笑,自己的契弟不知什么癖好,居然喜欢晒干花,厨房里一陶罐一陶罐都是这些七七八八的晒干的花瓣,都快没地放了。
苏凌见他出来,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出来了?”
戚武道,“老子快躺废了,再躺下去俺估计没气了!”
苏凌见他一脸的燥郁,知道按他的性子确是躺不住的,不过这莽汉身体素质真的强大,苏凌没有见过谁像他自愈能力那般强大的人,不到一周,他的伤口已经结痂渐渐开始脱落了。
简直牛一般。
将手中的布袋子提点提点,不到半个时辰,又收集了这么多,苏凌决定跟前几日收集的放一起,拿饴糖与蜂蜜浸了,做花蜜吃,酷夏来临,拿冷开水泡了,一口下去,连毛孔都是清爽的。
在这异世,都快没了时间的概念,好歹增添点滋味。
戚武见他一脸的心满意足,原本想对他这癖好劝解几句的,如今只能咽了下去,说道,“赵二叔昨夜给俺捎来几个坛子,够装。”
苏凌朝他笑了笑。
戚武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多么美妙的人儿啊,而且这样的妙人儿正渐渐地接纳自己。
他可以很自然地将他拥入怀中而没有挣扎,晚上可以闻着他颈窝的味道入睡,虽然对于房事他还有抗拒,但戚武已然满足,并且他相信,他的契弟将会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
这是毫无商量的。
无所事事的一日过得很是漫长,趁着太阳不是很大,戚武在院中活络筋骨,忽而外面一声吆喝,“苏大公子可在府上?”
戚武放下手脚,打开院门一看,一个管事模样的正将脑袋往里面探,身边两位小厮正抬着一架青布软轿在一旁候着,还不等戚武询问,那管事便自报家门了,“小人乃苏府后厅掌事,苏大夫人请咱们大公子回府上一趟。”
戚武心下有些疑虑,“大夫人作何让俺囡囡回去?”
戚武虽是粗莽,可也知道苏凌在苏府的日子不算好过,且不信那些道听途说的,便是堂堂苏府将一府大公子拿去给自个儿这么一乡野村夫做契弟并且这些日子以来,从不过问一句便可知道,自个儿囡囡并不是位在那大宅门里受欢迎的人,戚武虽是靠着这一点占有了苏凌,可心里着实心疼他的契弟。
苏凌正从堂屋里拿了屉子摊开那些花儿晒,看见戚武在院门那儿跟谁说话来着,亦走了过去,恰好听见那对话。
他对于苏府只有刚穿越过来的一点点模糊的记忆,还有这肉身残存的一点记忆,说实话,对于他的“娘家”,他充满了害怕与不安。
那些受人欺凌的片段陆陆续续的在脑海闪回,虽说只是片段,但足以知道这具肉身原主人的童年与幼年是那般凄凉,苏凌心有戚戚焉,心疼但无奈,自己比起他来说,其实应该算是很好了吧。
那管事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大老爷前些日子落水,方醒过来,念叨着要见大公子。”
戚武大惊,“丈人身子妥否?”
那管事道,“身子无恙,可,可,唉,大公子,您还是回去看看吧。”
苏凌抿着嘴好一会儿,着实是踯躅。
这个朝代与任何一个时代一般,孝道是及其严苛的,虽说自己穿越过来的一名现代人,但同时也是受着这个普世契约的束缚,可想起那大夫人的嘴脸来,苏凌是着实不敢回去。
那管事似乎是看出来了苏凌心头的疑虑,宽慰道,
“大少爷但请放心,大夫人早已去陵县请赵太医去了,没有三两天是回不来的,若不是老爷这次着实是有点严重,大夫人也不会让你回去,你知道,你知道大夫人一向不喜你在跟前……”
苏凌见他说得甚是恳切,心有所安,可终究还是犹豫不定。
他对于未知太过于畏惧。
那管家瞧着他犹豫不定的神色,加了一剂强药,“大少爷,你这次若是不回去,恐怕、恐怕是连老爷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了……”
那见不到三个字刚刚落地,苏凌猛然心间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