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之旅 (一只江风厨)

　　“...要是我说，自己其实直到阿塔米德事件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过来，你相信吗？”
　　“你的记忆是这么告诉你的，但人的心理可是很复杂的东西啊...”
　　“也就是说，潜意识里的我，其实早在海瓦萨的时候、甚至可能早在与娜可相遇之前，就已经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吗？”
　　露娜没有回答，她可没法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什么答复。而且就像她一开始所说，她并不是来给伊迪亚答疑解惑的，而伊迪亚也知道这一点。
　　“或许真的是这样的吧...”
　　伊迪亚坐在甲板上，双手抱腿，目光无焦点地看着脚尖，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深的纠结中。露娜也没有催她，只是静静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知道吗，露娜，其实自从阿塔米德的事情之后...或者说自从表意识的我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之后，我确实明白了...明白这份力量可能代表着什么，以及围绕着自己所展开着的那些超出我理解范畴的大事件...”
　　“然后呢？你选择怎么做？”
　　“什么也没做。就像凪说的那样，既没有选择逃避，却也没有全然接受，只是把它抛到了脑后...嘛，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逃避也不为过吧。现在想来，如果曾经的我也早在潜意识里便意识到了那些事的话，或许在你们眼中那个弱气、没有主见、很依赖同伴的我，也正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被动回避自我表现的机会、害怕面对某个真实的自己而逐渐养成的性格吧。与曾经被迫缺失自我的露普斯比起来，我应该算是‘从心底拒绝了真实的自我’。”
　　“但是在艾莉薇之塔的时候，面对着我们所遭遇的危机，你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使用了那种能力。”
　　“和在海瓦萨的街头遇袭的时候一样，我觉得那只是危急关头的本能爆发。”
　　“或许吧。但从那之后，你身上所发生的改变却是连你自己也不能轻易忽视的。”
　　伊迪亚困惑地抬起头，似乎不太明白露娜这么说的含义。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也算是见证了你的成长...虽然偶尔会像娜可她们那样开玩笑说，你还是跟当初见到的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但事实上，从这场旅途对你的意义由单纯的寻找母亲逐渐变成寻找自我的时候起，你也早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普通小镇里的平凡少女了。”
　　“可是如今来到这里、来到终点之前，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真相...凪所说的那些话，纳比拉岛的现实，简直就好像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给一切下定论呢？你不是还没见到自己的母亲吗？旅途明明还没有结束呢。”
　　“是啊...我想见她，不是从凪那里，而是从母亲那里得到一切的答案，这样才能够结束这一切...”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露娜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消沉中的少女的脑袋：
　　“你忘了吗？应德和凪都曾告诉过你的那句话？‘这里是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结局’的地方。”
　　伊迪亚的双眼略微睁大，涣散的目光也逐渐凝聚起来。似乎理解了什么，却又始终没能抓住重点。
　　“为什么不能从字面上去理解这句话呢？”
　　“你是说...”
　　“想要一个结局的话，为什么要选择被动的等待呢？明明你自己也很清楚，‘只要做出你所希望的决定就好’。”
　　“我的...决定？”
　　伊迪亚抬起头，复杂视线的投向露娜，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刚才的位置，作势要向舱内走去。
　　“要冷起来了，不想着凉的话，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露娜...”
　　“怎么了？”
　　“谢谢。”
　　伊迪亚真诚地说道。露娜微微一愣，然后只以一个淡然的微笑作为回应。
　　露娜走进船舱，关上了舱门。伊迪亚站起身来，并没有跟她一起回去，而是趴在了刚刚露娜所在的护栏边。金属的护栏上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借着温和的月光，伊迪亚低头俯瞰着脚下生机盎然的岛屿。
　　“不是要我来这里‘寻找’某个结局...”
　　凝望片刻，她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呢喃道：
　　“而是要我来这里‘决定’这个结局吗？”
　　“真正的旅程远远还未开始”，这句同样由应德对她说出的话，和自己与露娜的对话一起，再度在她脑海中回响着。
　　“...好吧，那就从这一刻起，让真正的旅途开始吧。”
　　少女在心中如是想道。


第235章 chap.18 抉择（上）
　　第二天一早，熟睡了一夜的露普斯在伊迪亚的床上醒来。
　　坐在床上迷糊了整整十五分钟，她才猛然瞪大双眼，回想起自己昨晚本应该是在门外守着，结果不仅一个瞌睡睡了过去，而且醒来居然还是在伊迪亚的床上。而本应在房间里的伊迪亚此时不知所踪，两只灵兽倒是很自然地睡在一旁的沙发上。
　　顾不上太多的她立马穿好衣服冲出门，结果在通道拐角差点和正往这边跑来的娜可撞个正着：
　　往常的娜可肯定会因为露普斯的冒失而抱怨两句，但现在的她居然也是一副天下大乱慌慌张张的模样，一见到露普斯就问：
　　“伊迪亚呢？”
　　“不、不知道啊，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她的床上，但她本人却不见了。”
　　娜可的脸上闪过一瞬间微妙的表情，但在看到露普斯那张迷迷糊糊的傻脸后又释然了：
　　“...嘛，至少蕾拉说昨晚舰内并没有异常反应，那家伙要么在船上玩捉迷藏，要么是到岛上去了。”
　　“岛上？
　　露普斯还有些迷惑，而娜可也恰好想起自己跑来找她的原因，于是二话不说拉上她就走：
　　“先跟我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娜可的反应让露普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心里却又好像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两人一路飞奔到了舰桥。露普斯定睛一看，发现舰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了这间不算宽敞的指挥室里。露娜、高文和莉娅三人正围着中央的控制台，看着上面的画面，后两人的面色有些凝重。
　　娜可走到那三人身后，似乎跟她们说了什么。露普斯看不清被她们围着的显示器上有什么画面，但偶然投向舰桥舷窗之外的视线，却让她一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小镇，复原了。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很快她便确信那并非任何幻觉，无论是超感知还是自己的双眼，都能切实地确认到那座小镇、以及其中的两千多个生命体的存在。这点随后也在舰桥的控制台上得到了证实。
　　“海景镇复原了，连同所有镇民一起。”
　　娜可这时才回想起被自己生拉硬拽过来的露普斯，赶忙跟她解释道：
　　“金鹿号现在悬停在纳比拉山的火山口内，能够避过绝大部分镇民的视线，当然这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怎么回事...”
　　她欲言又止，但娜可早就明白她想问什么：
　　“既然你是这幅反应，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你干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伊迪亚。”
　　比起还稍微有些回避着的娜可，露娜更是直接地点破了真相：
　　“看来昨晚的那番话真的让她有所触动呢。”
　　“喂，只是让你去看看她的情况，结果你跟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高文立刻追问道，语气倒算不上责问，但却显得非常焦急。对此露娜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说了和她开导我那时一样的话而已。这里是她才能决定结局的地方，也注定只能由她来决定这个结局...我只不过是把这一点告诉了她。”
　　“于是她现在把小镇和镇民复原了，尽管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露普斯插话道：
　　“既然能赋予我和海景镇以生命，那让因为她的想法而消失的小镇重新出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现在的问题是，做完这件事后的伊迪亚去了哪里？”
　　“蕾拉已经扫描了整个岛屿，但那家伙似乎有意在隐藏，或者至少暂时不想让我们找到她的位置...你知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肯定有的是办法来屏蔽掉金鹿号‘落后’的传感器。”
　　“那我下去找她。”
　　没给娜可出言阻止的机会，露普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但还没等她走出舰桥，露娜那边的一声低呼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正微微抬手指着舰桥正前方舷窗的外面，平时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些许惊异之色。露普斯朝那边看去，发现她所指着的，是站在舷窗窗框上的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小东西灵动的脑袋此时正一转不转地朝向众人，乌黑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们。
　　“这是...纳米无人机吗？”
　　娜可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凪，她们都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当时也下意识以为这种有着鸽子外形、实质却是Terran某一时期技术造物的东西是受凪控制的。但没想到的是，凪却摇了摇头：
　　“跟上它。”
　　“...什么？”
　　“我说跟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