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之旅 (一只江风厨)

　　凪再度抬手去扶正自己头顶的狐狸面具，像是要宣告什么一般，语气沉重而不容置疑：
　　“他们是你的造物，从你的‘一念（idea）’之间获得了完整的形体、过去和未来的真实之物。即使是现在，属于‘海景镇’的‘过去’也依然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时空连续体上，但却因为你不再相信这一切，从你的意志接受了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不再拥有‘未来’。”


第233章 chap.16 伪物
　　“最开始放置在地面上的模拟生命信号程序里，我并没有写入任何的人格和记忆。全息小镇的构造也只是对巴加尔帝国时代末期建筑风格的简单还原。”
　　面对着默然不语的伊迪亚，和身后一群已经被自己所道出的事实震惊的其他人，凪像是视而不见一般继续着自己的陈述：
　　“然而在小镇因你的意志而成为真实存在之物后，小镇本身被来自你深层记忆中的信息重构。这里的每一个镇民的人格都来自你潜意识的映射。因为你，他们才会对金鹿号上的众人如此热情。”
　　“也是因为我，才会出现伯班克大叔和星芹那样的存在...那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和唯一的‘家人’、‘朋友’一起的生活...是这样吗？”
　　没有正面回答伊迪亚的疑问，凪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对方身后的众人。她们或茫然，或无措，也或是早就已经接受了什么，此刻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你就是这里的‘神明’。”
　　她对伊迪亚说道：
　　“这里便是只有你才能决定结局的地方。”
　　“...也就是说...”
　　身后再度传来露普斯那语气十分阴沉的声音：
　　“伊迪亚确实有着某种凭空造物、或者说是靠意志改变现实的能力，而我和这里的海景镇一样，都是从她的这一能力之中诞生的产物？”
　　“是的，露普斯。甚至作为她在对这种能力的控制力还没有成熟的时期、从她无意间所泄露的力量之中诞生的个体，我们认为你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她的能力。”
　　“无意间...你的意思是说，在创造出‘海景镇’的时候，伊迪亚其实是...有意的？”
　　露普斯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伊迪亚，后者背对着她，让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但凪却代替伊迪亚作出了回答：
　　“并不能说有意，但也绝对不是无意的。别忘了我们在阿塔米德的经历。伊迪亚早在那时就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的本质。根据我的观察，她虽然没有逃避，但也没有完全地选择接受...”
　　“...我要见我的母亲。”
　　突兀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伊迪亚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后面色阴沉的露普斯：
　　“如我所言，因为整个过程中的一系列意外，‘实验’只能暂时终止。我们只打算对你的能力进行检验，并不打算成为摧毁整个索拉利安的罪魁祸首。”
　　对于她的这番话，尽管露普斯很想发出质问，伊迪亚却不为所动，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凪，回答我，我的母亲现在在哪？”
　　“如果你真想立马见到她，为什么没有用出你的‘能力’呢？”
　　“...”
　　见伊迪亚陷入比先前更为压抑的沉默，凪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先回船上去休息一下吧。你也不想以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去见自己的母亲，不是吗？”
　　一段时间后，伊迪亚一行人在凪的带领下，顺着洞穴原路返回，回到了纳比拉岛的地表。
　　跟在凪后面率先钻出洞口的娜可，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呆愣当场在。其他人前前后后走了出来，也对眼前的一幕默然无语。
　　小镇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原始丛林。文明的痕迹被从地表彻底地抹除，就好像海景镇从未在这里存在过一样。
　　但根据凪的解释，受伊迪亚特殊力量的影响，海景镇的历史确实地烙印在了这个宇宙过去的时间之中。与其说是凭空消失，从某一时刻起“停止了存在”才是更为准确的说法。
　　蕾拉将金鹿号召唤到众人所在的纳比拉山上空，所有人乘坐交通艇回到了船上。整个过程中，除了必要的交流外，所有人都保持着令人压抑的沉寂。
　　刚一回到船上，伊迪亚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连灵兽们都被她关在了外面。担心她情况的露普斯鼓起勇气想要去敲门，但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光阻拦了下来：
　　“给她一点时间。”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她需要找个人倾诉，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你。你和她可以说是面对着同样的问题，只是目前的你对于她的关心要远胜于对自身情况的关注，所以暂时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露普斯抿着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让她自己待一会吧。与其关心则乱地贸然进去，冒着陷入当局者迷的死循环的风险来‘开导’她，还不如让她自己想通。而且如果真的需要找个人倾诉，她自己会出来的，别太小看现在的她了。”
　　“好吧...”
　　狼耳少女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虽然答应了不进去，但她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伊迪亚的舱室门口，并且一直守到了午夜，直到她倚墙站着睡着为止。
　　而就在她睡过去后不久，伊迪亚的房门也在一阵轻微的吱呀声中打开了。从房间里探出头看了看，伊迪亚走了出来，很快注意到了站着睡着的露普斯。
　　“...”
　　她没有吵醒对方，只是走上前去在露普斯眼前摆手试探。而本应有着超感知能力、在伊迪亚开门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有所察觉的露普斯，此时却也完全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面对着站在自己门口睡着的露普斯此时那平和的睡颜，伊迪亚会心一笑，然后大胆地直接伸手将对方横抱了起来，带回自己的舱室，放到床上并为她盖好被子。
　　“辛苦你了，先好好睡一觉吧。”
　　一手轻抚着对方的额头，伊迪亚在她耳边如此说道。露普斯的兽耳微微抖动，随后又和它们熟睡中的主人一样归于平静。
　　安顿好了露普斯，伊迪亚起身离开房间。穿过其他同伴所在的舱室时，绝大多数房间都已经熄灯，但伊迪亚知道，她们大多都还没有睡。
　　没有去敲响任何一扇舱门，她径直走向通往甲板的楼梯。
　　有人在那里等着她，尽管她并不能预先看到那里的景象，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是让她如此坚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金鹿号此时正悬浮在纳比拉岛上方百米的高空，午夜的大洋正中万里无云，澄净的金色月光毫无阻碍地倾斜在银色的船体上。
　　而那不知何时开始就在甲板一侧的栏杆旁倚靠着的某个身影，很快便注意到了伊迪亚的出现，朝她的方向转过身来。瀑布般的银白长发随风而动，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圣洁无暇的光辉。


第234章 chap.17 启程之时
　　“露娜...”
　　伊迪亚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她知道有人在这里等着她。又或者说，正因为她这么想，所以才会有人在这里等着她。事实究竟如何，伊迪亚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至少她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露娜。
　　似乎从她的目光中多少看出了一些不寻常，露娜轻柔地一笑：
　　“没想到会是我吗？”
　　“...我以为会是光和凪中的某一位。”
　　“因为比起娜可、莉娅、高文还有我，那两位身份特殊的人才更适合在这件事上开导你吗？”
　　伊迪亚没有回答，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对露娜的出现还有些不解。
　　“还记得我们在泰拉的时候，你带我去河边游泳的事吗？”
　　“当然记得。”
　　“那时候是你帮了我...虽然方法不见得高明，但因为你，我才能下定决心。”
　　本以为对方接下来会说出“这是那时候的报答”之类的话，但露娜却微笑着摇摇头：
　　“对于你这样性格的人来说，‘专家’和‘当事人’是最糟糕的谈心对象。而且事实也证明，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能为你答疑解惑的人，而是一个能听你诉说的朋友。”
　　“不然的话，最终出现在这里的也不会是你...是这样吗？”
　　“...嘛，你觉得是就是吧。”
　　露娜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过来。伊迪亚走到她身边，倚靠着金属的护栏在甲板上坐了下来。
　　“说来听听，你现在在纠结什么呢？”
　　“...关于自己，还有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
　　“哦？”
　　露娜转过身，身体依然趴在护栏上，作出一副聆听的姿态。不需要面对面的正襟危坐，也不需要任何眼神和表情上的交流，就像是闲暇时聊天谈心、彼此心有灵犀的挚友一般。
　　“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
　　“说？”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我的能力的？”
　　稍微回忆了一下，露娜作出了回答：
　　“当然是在海瓦萨的时候。虽然那时没有贸然和你讨论这件事，而且当时我们还将你的剑柄认作是某种具有特殊功能的超古代造物。但我们那时也猜到，你自己应该也从那时开始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