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之旅 (一只江风厨)

　　一切看似就要这样理所当然地结束，接受了无条件投降的星龙域战舰正要启航回国。然而，那位身为战舰主机的合成种女性、也就是阿妮德是生母，在无意间发觉的一件事，却让整件事出现了未曾预料的转机。
　　“她在被战舰的炮火毁灭的巴加尔首都要塞群所在群岛上，发现了不属于巴加尔人种族的‘未开化物种’的遗骸。”
　　那遗骸并非是源自Terran人的类人生命，而是一种已然进化出自我意识的节肢类生命，他们是巴加尔人生化实验的失败品、被抛弃在那些群岛上的废弃实验场中自生自灭。
　　或许对巴加尔人而言，一群失败的实验品的死活无关紧要。但对星龙域人而言，主动对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物种进行的种族灭绝，这无疑违反了最高指导原则。
　　而更令阿妮德的父母感到无法接受的是，这是一场本可以被轻易避免的悲剧，只要在开战前多进行一次扫描，或者将作为“威慑”的攻击调整地更为精确一些。但他们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在他们眼中那些“需要敲打的年轻人”的弱小。
　　在那或许只有星龙域人才会理解的世界观所带来的滔天罪恶感的洗礼中，他们开始反思，自己身为超古代Terran的传承者、某个“思潮”和由其而生的伟大“计划”的执行者，是否真的在这漫长的守候中产生了狂妄、自满，甚至是丧失了对于有灵万物的尊重。
　　“星龙域天界的长老会在第一时间便对整件事有所了解。原则上而言，严重违背最高指导原则的唯一惩罚便是流放，剥夺一切权能，作为一个普通人离开星龙域，而这对被流放者的内心而言也是唯一的赎罪之路，唯有到达生命尽头后的‘死亡’，才是结束赎罪、得以回归故土的时刻。”
　　阴的这后半句话在伊迪亚听来多少有点奇怪，但她没有多问，而是将精力集中在话题本身：
　　“所以，他们最终的确是被流放的吗？”
　　“不...准确的说，当时的情况非常复杂，造成这一悲剧的原因并不全出在两人自认为的疏忽上。但在他们看来，过程并不重要，结果始终是自己造成的，因此他们在长老会还在讨论整件事的是非时，主动选择了自我流放。当那艘战舰返航时，船上空无一人，只有阿妮德的父亲抽空作为真龙种的全部力量凝聚而出的结晶，以及一座仅被转移走AI数据的主机，唯一额外缺失的只有一台女性使用的外骨骼。在他们留给同胞的信中，明确了他们将身为戴罪之人自我流放的事实。”
　　“当他们选择这么做时候，阿妮德的母亲已经怀有身孕。”
　　阳接着说道。一个合成生命怀上一个真龙种的孩子，这在伊迪亚她们听来多少有些古怪，但却是事实，而两人爱情的最终结晶现在就坐在她身旁。
　　“我们不知道在那之后两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也不会选择追踪。不过现在看来，无论他们在人生的最后时光中经历了什么，如今的他们都已经结束赎罪并回归故土，并且...留下了一个待解决的问题。”
　　两人同时将视线投向正看着桌面出神的阿妮德：
　　“其实我们一开始没有预料到她会被你们送回来，原本据我们所知，阿妮德的父母临终前将龙蛋遗留在尤克特拉希尔的冷冻设施中，并委托阿塔米德人在未来暗中照料自己的女儿，他们或许希望阿妮德可以好好看看外界的模样、领略到他们生前最后一刻所看到的风光，然后在有朝一日回到故乡。但阿妮德和你们的相遇似乎改变了这一切的过程，当然，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阳从旁边提起一个黑色箱子，珍重地将其推到阿妮德面前，打开锁扣，里面是一个手掌大小、有如精细雕琢而成一般的血红水晶：
　　“这是你父亲的遗物，是本应不朽的真龙种在主动进行生命传承时会从体内凝聚出的结晶，它包含着你的父亲一生的智慧、记忆，当然还有一份每个真龙种都将背负的沉重使命。”
　　“你不必重新背上父母过去的错误，并且理应有权回归自己的族群。但在这之前...”
　　阳在此一顿，接着，二人异口同声：
　　“你必须经过一次考核，以判断如今的你是否能够理解并接纳星龙域的世界观，是否足以承担起星龙域传承百万年的使命，当然，还有做到对‘最高指导原则’的绝对遵守。”


第201章 chap.22 母亲的去向
　　伊迪亚等人如今面临的情况并不轻松。
　　她们来到星龙域的根本目的原本只有帮伊迪亚寻找母亲的下落，充其量再算上送阿妮德回到故乡，但谁也没有想到如今到了这一步居然还能节外生枝。
　　如果阿妮德的事情还可以算是在预料之中，那魔导超算那边可就实打实地令人头疼了。而这两件同时涉及到星龙域所谓的“最高指导原则”的事情，也让伊迪亚一行的处境非常尴尬。
　　尽管如此，伊迪亚还是在光的引荐下私下找到筑摩樱，将自己来到星龙域的本来目的告知对方。樱听说了这些后也很上心，给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答复后便让她耐心等待。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樱那边却在短短半小时后就亲自前来给了她答复，但那却是一个听上去不太好的消息：
　　“我将伊迪亚小姐提供的体貌特征提交给了星龙域的数据库，查询近八年内到访过星龙域的外界人的资料...”
　　“有线索了吗？”
　　“有，而且只有一个，但是...”
　　樱有些犹豫，目光扫向站在伊迪亚身后的光，随后才接着说：
　　“我无权访问。”
　　伊迪亚听得有点懵：
　　“...无权访问？”
　　“我所查询到的唯一一条外界人到访的记录，从特征到时间上都完全吻合，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伊迪亚的母亲，但以我的权限无法查看进一步的信息...并非权限不足，而是这条记录‘不对任何非知情人士公开’。”
　　连地界樱田署的最高总长都不属于“知情人士”的记录？这意味着什么？伊迪亚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屡不清头绪了。
　　“樱，你直说好了，我们怎样才能查看这份记录？”
　　趁着伊迪亚愣神的功夫，光直截了当地问道，樱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天上：
　　“去天界，这是唯一的途径，但却不是一定可行的途径。”
　　“不行也要试一试。”
　　伊迪亚这时回过神来，坚决地说道。
　　母亲的到访记录不知为何成了星龙域的最高机密，尽管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但对于这件事本身她却并不关心。
　　事到如今“权限不足”四个字不可能阻挡她继续追寻的决心，某种来自心底的、毫无来由的信念让她始终坚信，自己的母亲一定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的某处。对伊迪亚来说，旅行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活要见人”。
　　这样一来果然还是得去天界一趟，而且伊迪亚也相信，很多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或许都能在那里得到解答。
　　明确了这一点之后，伊迪亚非但没有感到焦急，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在此之前，她仅仅是捕风捉影般地依靠母亲八年前留下的路线图追寻，而如今，她终于在离开海瓦萨一年后再度得知了母亲曾经的去向：
　　过去八年间的某个时刻，母亲的的确确来到过这里。
　　“看来你心情不错？”
　　筑摩樱告辞离开后，光看着正面露欣慰之色的伊迪亚，笑着说道。
　　被看穿的伊迪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很诚恳地向光道谢。
　　“谢我做什么？是樱帮的你才对，而且我们也做不了太多。”
　　“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应该没那么容易向她开这个口才是。”
　　“别把樱那家伙想象得太高高在上...还是说你其实是在担心，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会应付不来？”
　　“...或许都有吧，虽然已经有了必须尽快独当一面的觉悟，但其实还是不得不依赖大家的帮助，所以于情于理都觉得应该说一声谢谢才是。”
　　两人交谈间，伊迪亚房间的门被推开，露普斯走了进来。在看到光也在房间里后多少愣了一下：
　　“光...呃...”
　　“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光嘴角露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起身很干脆地离开了房间。而伊迪亚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暂时没顾得上多想：
　　“露普斯，你不是去陪阿妮德做‘考核’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就是因为那个...”
　　露普斯挠着脑袋，似乎正在纠结如何措辞：
　　“阿妮德好像不怎么愿意参加‘考核’的样子...”
　　“啊？”
　　“似乎是因为一旦通过‘考核’，就必须离开大家、在星龙域常住下来的原因...”
　　这么一说伊迪亚倒是听明白了，并且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阿妮德所接受的“考核”，为的是评估她是否能够接纳星龙域的世界观，是否能够遵守星龙域奉行的“最高指导原则”，而这些归根结底是为了确定她是否有资格继承来自生父的那份遗产，以及随之而来的使命。
　　她的生父作为有权带领星龙域战舰出征的真龙种，很显然也是某些超古代秘辛的知情人，甚至在那颗留给阿妮德的血色结晶中就蕴藏着无数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这也是真龙种极少离开星龙域天界的原因，不止是他们那份足以傲视群雄的基础力量，大多数真龙种所知晓的一切，都足以对现存的世界秩序带来巨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