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之旅 (一只江风厨)

　　“抱歉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露娜脸上的激动仍然不见好转：
　　“你们知道当时的情势有多严峻吗？表面上是爆发在两个邻国间的冲突，实际上是大陆强权‘瑞曼联邦’和‘罗慕伦帝国’背后暗中控制、准备将瑞摩斯西海岸重新洗牌的代理战争！相比起来扼守奥尔特海运输要道的海瓦萨的中立主张根本不值一提！要么在战争结束后面对赢家调转矛头而来的大军，要么偏向其中一方、放弃部分权益谋求生存...”
　　说起自己的父亲和祖国的遭遇，露娜紧紧攥起拳头，身躯在微微颤抖：
　　“父亲他只是作出了无可奈何的选择，却没想到对方会里应外合将他背叛！”
　　“露娜...”
　　“如今的海瓦萨只是也名义上的主权国家，背后是当时的战胜国——洛泰尔共和国，所谓的新政府也是，就连总统都只是个受他们控制的傀儡...”
　　“露娜！”
　　伊迪亚的呼叫令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少女回过神来，她看着正抓住她的肩膀、面露忧色的伊迪亚，又看了看在一边低头避开她视线的娜可，终于冷静下来：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都是娜可的错，娜可，快道歉！”
　　“...是我错了，不该口无遮拦的...”
　　见两人都在试图安抚自己，露娜感觉有些脸红。她摆了摆手：
　　“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回房间吧。”
　　娜可还想说什么，但伊迪亚见露娜并不愿意继续下去，便拽起猫耳少女走出房门。
　　一关上门，伊迪亚便狠狠地给了娜可一个脑瓜崩。声音之大，确保里面的露娜都能清楚听到。
　　“你这笨蛋！”
　　“干什么啊...连你也生这么大气...”
　　伊迪亚当然生气，不仅是因为她不希望看到露娜伤心，更是因为她见多了娜可的脱线。本来在商团那里还觉得终于见识到她符合身份的一面了，结果...娜可毕竟还是娜可啊。
　　想到这里她也提不起生气的劲了，一扭身作出赌气的模样，带头走向房间。娜可心里清楚今晚确实是自己闯祸，揉着脑袋跟在后面，沉默了一会后，还是忍不住了：
　　“我还是想不通哎？你说那个大叔为什么告诉我们传说的事？明明前脚才派了间谍，虽然是个完全没有间谍素养的家伙...”
　　“...”
　　“别不理人嘛，这是正事啊，思路断了我会睡不着觉的。”
　　“...反正你自己总是有想法。”
　　见伊迪亚终归还是开口了，娜可知道她已经消气，快跑两步追了上来：
　　“我是觉得他跟我们一样，本质试探的目的才这么做的。毕竟商谈原本也是互相试探彼此底线的过程，假话里掺真话、真话有所保留，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们可擅长了...话说这种事情其实应该是你们狡猾的狐狸最喜欢的才对嘛。”
　　“...你又想吃脑瓜崩吗？”
　　“噫噫，真可怕，伊迪亚也学会生气了。”
　　原来这家伙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纸老虎性格吗？伊迪亚感觉从今往后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威严了...最起码在年龄方面，她还是可以压住娜可一头的。
　　次日早晨天还未亮，露娜又来敲门了。因为昨天早上有过一次经历，伊迪亚以为她是来叫自己去晨练的，结果一开门却看对方穿着外面的衣服，背上还背着自己的弓。
　　“叫上娜可，我们出去一趟。”
　　“哎？这么早？要去哪啊？”
　　“王城，我想去那看看。”
　　没有解释更多，露娜说做就做，拉上两人乘坐魔导车前往前王城的所在地——海岸边的艾丽薇之塔脚下。
　　车是露娜家自己的，由约瑟芬负责驾驶，三人坐在后面。这种魔法动力驱动的车子以安全性和速度闻名，造价也并不高，但用以驱动其运转的魔法能源矿石“星晶”却较为昂贵且产量有限，因而并不像某些科技国度的载具那般普及。
　　一路上三人保持沉默。露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娜可是因为还没睡醒，至于伊迪亚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昨晚去找了玛丽。”
　　打破沉默的还是露娜。
　　“她不愿说...或者不知道更多的事情，至少我希望是后者。但她承认了自己和查理曼商团之间的往来，并且不像是被强迫的。”
　　露娜的脸仍然朝着窗外，让伊迪亚看不清她的表情...或许也不会有表情吧，以伊迪亚对她的了解，越是触动露娜情感的事情，她反而会竭力去表现得越冷静。伊迪亚不是露娜，并不能感同身受，但她知道遭受身边人背叛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查理曼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察觉了玛丽的事情。”
　　她继续道：
　　“结合上你们昨日的拜访，那位‘精明’的团长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吧。所以如果他们决定趁机采取些行动，那就只会是今天了。”
　　少女回过头，冰冷的水蓝色双眸中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情感。
　　有悲伤，有坚定，有决意，还有...
　　十分明确的战意。
　　“露娜？”
　　“我要主动出击，引他们上钩。无论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都要在今天做个了断。”


第23章 chap.9 王城遗迹
　　城市公路在距离艾丽薇之塔一公里左右的位置中断，前方是被高大金属栅栏围绕起来、禁止无关人等进入的区域，能看到里面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这里是海瓦萨前王城遗址。
　　官方以“王城地下藏有危险的反人道实验设施”等妖魔化的说法来解释对此地的封锁，但据露娜所说，实际上是因为他们完全不清楚王城建筑的结构，根本连夷平这片废墟都很难做到。
　　不同于一般常见的、仅仅从首都中央划分一片独立区域建设起来的王城，海瓦萨王城原本是数座高达数公里的白色石碑状建筑群，是一座典型的超级“垂直城市”。据信其建造使用了来自艾丽薇之塔的技术，鼎盛时期的海瓦萨王国花费了五百年时间慢慢建造起这座大陆独一无二的奇迹，而它就在五年前一夜间随着王国倾覆，仅剩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在栅栏外驻足观望了一会，露娜的脸上依然平静如水。她走近栅栏，从背上取下自己的弓。
　　“露娜！等一下...”
　　看见弓在少女手中变形成大剑，伊迪亚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可惜她的呼叫并没能改变对方的心思，手起剑落间，足有手臂粗细的金属栅栏已被成片斩断。
　　她收起大剑，转身看着两人：
　　“你们不跟来也无所谓...”
　　话没说完，伊迪亚已经拽着还在打瞌睡的娜可走过来了。
　　“反正已经闯祸了，那就一干到底吧。”
　　看着伊迪亚眨眼间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率先跳过了被拦腰切断的栅栏，露娜稍微有点发呆。她不知道伊迪亚的想法，只能在心中猜测，这大概就是出身海岛的少女特有的行动力吧。
　　于是她也跟了上去，走到前方带路。
　　遗迹的外层已被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覆盖。仅仅五年的时间，自然已经重新宣称了这片领地。横倒的粗大巨柱间爬满藤蔓，爆炸凹陷的大坑中积满雨水形成小池塘，地衣植物覆盖石质地面，随处可见被尘土掩埋的各种遗留物。
　　伊迪亚从地上捡起一张陷进泥土里的纸，尽管饱经风吹日晒，其上的字迹和图像仍然模糊可辨。这应该是张传单，传单上是一张某个男性站在演讲台上慷慨既然地发表演说的照片，下面写着他的名字和一条口号：
　　“推翻腐朽而黑暗的时代，向着无限光明的纪元大步迈进，艾丽薇之塔的光辉保佑着我们——皮埃尔.贝当。”
　　“这家伙就是当年起兵反对父亲的人。”
　　露娜看了一眼，撇过脸去，视线不愿在那张照片上多停留一秒。
　　“他是前王国的陆军将领，新海瓦萨的现任总统，以激进地主张由能源产业牵头的经济改革而闻名。当然...这家伙的背后是洛泰尔共和国，而洛泰尔背后...是大陆强权之一的瑞曼联邦。”
　　将那没什么用的传单丢掉，三人继续向遗迹深处前进。随着愈发接近艾丽薇之塔所在的中心地带，自然渗透的痕迹也愈发稀少。最终几人进入到一片完全由单纯的残垣断壁构成的区域，眼前出现倒塌的垂直城市如今仅剩的地基部分。
　　“这里就是王宫了...”
　　站在那凹陷进地下的巨大空洞边，露娜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当年父亲用王国三分之一的星晶储备将这里化为灰烬，连同绝大多数忠于王室但无路可退的大臣和贵族一起殒命于此...”
　　露娜回忆着往事，而伊迪亚注意到她的用词：
　　“星晶？就是驱动魔导车的那个吗？”
　　“矿石能源是国家最宝贵且无法复制的财产，原本将其储备在王城只是为了保险。父亲警告过那些逆反者，如果贸然进攻王城将以这些矿石相要挟，但谁也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得那么突然，同样没人想到父亲真的会这么做。”
　　站在空洞边凝视了一会，露娜转过身，神色已恢复如常：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