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青年尖叫着从睡梦中惊醒,背上全是湿漉漉的冷汗,下`身一片濡湿,弄脏了被褥和床单。
闻声而来的李秋萍看了他一眼,笑道:“卓然长大了。”然后毫不留情地命令他把自己弄出来的脏东西洗干净。
顾卓然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冲到阁楼上扶着栏杆大声喊叫,他用力地砸自己的头,掐自己的脖子,咬自己的手腕,结果只换来了李秋萍劈头盖脸的怒骂。男生沉寂下来以后又活生生地变了个人,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是个同性恋还是个变态,从那一天起他开始自残,他不断地暗示自己“你是个肮脏的垃圾”,又逼迫自己不能再想顾博宇,试来试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自残,一想起顾博宇他就在自己手腕上划一刀,一想起顾博宇就用缝衣针狠扎自己的手掌,靠着这样的办法,长年累月的压抑后他终于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意识,他再也不会想起顾博宇,但是那种强烈的自我厌恶却没有消失,而变成了一种压在潜意识层面的心理暗示,只要是同性间过分亲密的举止,就会让他恶心不适,只有冰冷没顶的水才能让他恢复冷静。
这种微妙的平衡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在顾卓然出国留学的那一年年底,它被打破了。
原因是李秋萍的死。
在加拿大工作的李秋萍一直很思念她的儿子,她思念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命令顾卓然申请一个到加拿大留学的名额。
顾卓然笑着答应了,最终却去了美国,李秋萍训斥了他一顿之后又给他买了去加拿大的机票,让他多来看看自己。
顾卓然没去,一次也没去。
按耐不住思念之情的母亲终于熬夜忙完了工作,费尽千辛万苦排出一个假期买了机票赶往顾卓然所在的城市,然而正是这班飞机,最终送掉了她的命。
飞机失事的消息传到顾卓然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和方青青一起喝咖啡,起初他没有反应,只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几秒种后他忽然抽搐了起来,背上布满冷汗,如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如出一辙,只是他没有大声尖叫,而是压抑地颤抖呻吟。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你因为你肮脏的内心,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方青青吓得给他叫了救护车,没收了他的手机,断了他所有的通讯设备以免他再听到相关的消息,又东奔西走联系了很多心理咨询师,最终只有那位名叫迈克尔·斯科特的优秀医生敲开了他的心门,或许是因为实在扛不下去了,他把他的痛苦、绝望与自我厌恶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好心的医生不停耐心地跟他解释,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告诉他“你不会被厌弃”,这让他想起了大洋彼岸的音乐老师——想到他顾卓然就会觉得眼前那一片漆黑里似乎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亮光。
终于,在斯科特和方青青的帮助下他勉强能够走出阴影,没想到下一秒就接到了方靖的分手电话,这通电话真正地打碎了他全部的希望,把一切都拉回了最糟糕的起点。
这是命运给他开的天大的玩笑。
一切都过去后斯科特医生让他把那本《俄狄浦斯王》放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让他每天看一眼,告诉自己,既然逃不脱“太阳神的神谕”,不如坦然的面对,接受现实。
然而在方靖造访的时候他却会忍不住把那本书藏起来,当方靖无意中发现它的时候他会雷霆震怒。
顾卓然能克服一切,但不敢把自己最糟的一面暴露在爱人眼前。
“他不信任我。”方靖心道,也正是这一点困扰了他许久,一切都误会都源于顾卓然的不信任,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顾卓然心无顾忌、无所隐瞒地与他相处。
于是他买了那对对戒,他想告诉顾卓然:所有顾虑都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男生曾经总能轻易地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自己这回总也该编一句足够浪漫的话,让他接受自己的告白。
他的意识突然变得有些模糊,隐隐听到珠宝店的售货员小姐大声地朝他喊:“先生!!您没事吧?先生!!”
顾卓然坐在床边抽烟。
在美国的时候他找过很多排解痛苦的方式,摔东西是最简单的一种,偶尔他也会去同性俱乐部找几个男孩子玩玩“支配服从”的游戏,接到方靖的分手电话后他第一次进入那些酒吧,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在这过程中他逐渐克服了曾经那些不良反应,然而却没有人能点起他的欲`望——无论是谁都没法给他方靖曾带给他的感觉,只有想着方老师清俊温柔的脸他才能射出来,他唾弃自己这样的行为,但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于是才会在回国之后又一次对自称单身的方靖抛出橄榄枝。
抽烟是他这周新学会的方式,浓郁辛辣的烟草味冲入大脑,仿佛能麻痹神经,让人心平气静。
他一直在等方靖的回应。
曾经吵到能把死人闹醒的门铃都没法引起他的注意,现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走到门前,生怕他心爱的方老师可怜地蹲在门口挨冻。
他苦笑着猛吸了一口烟草,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溃不成军,然而他期待的那个答复却始终没有到来。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神又开始变得纷乱焦灼,他拼命地工作,拼命地打扫房间,然而每当他躺到床上,四肢空下来的时候脑子就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方靖的解释给了他希望,然而现在他又走到了悬崖峭壁之上,神经崩到最紧,随时可能断裂。
过分整洁的房间里没有东西可以砸,他也不愿意再去同志酒吧,能做的事只有抽烟,一根一根接连不断地抽烟,抽到感觉肺都要变黑了才会停下来,掐灭烟头的那一瞬房间归于漆黑,他合上眼睛,杂乱的思绪纷至沓来,直到嘹亮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没有急着去接。
那是一首动听的钢琴曲,在他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设定了这个铃声。
“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低声喃喃着,手指按在接听键上迟迟没有落下,他担心这通电话会和三年前一样,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
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又发作了?”对面连招呼都不打,直接高声问道。
“青青?”顾卓然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没事,就是抽了几根烟。你怎么会用方老师的手机打电话?”
“你还没睡?方便出门吗?”方青青的声音十分急切。
顾卓然立刻直起身子:“方便,是不是方靖出了什么事?”
对面传来一声抽气,方青青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焦虑:“我们在S市第三医院,我哥在手术室里。”
最终章
方靖的手术一直做了整整六个小时,晚上七点进的手术室,直到深夜才被推出来。
“肿瘤已经切除了,等病理切片的结果吧。”
“李医生,具体情况怎么样?”顾卓然迎上去问道,他脸色苍白,双眉紧蹙,气色竟然比麻醉中的方老师还要差。
李医生:“病人胃部的肿瘤体积很大,大概有两三年的样子,近期疼痛可能是因为肿瘤增大压迫邻近器官,良性的可能性比较高。不过一切要到切片结果出来以后才能定论。”
顾卓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眉头依然紧皱,他礼貌地回道:“谢谢,辛苦了。”
他和方青青包下了一间双人病房,轮流睡那张空出来的病床陪着方靖,凌晨的时候他终于成功把姑娘劝回了家。方青青不像他和方靖那样天天昼夜颠倒,熬到一点已经撑不下去了,顾卓然开车送她回家后又一个人回到了那间病房里。
方靖躺在床上,暗淡的灯光下他的肤色显得很淡,两个眼眶下都有一抹青黑,想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顾卓然也没什么睡意,他拉开折叠椅坐在床边,动作缓慢地摘下手套,用伤痕累累的手指抹掉方靖头上的冷汗。
“明明一向健康得要命,没想到会突然长了这种东西。”他轻声说道,声音是难以言喻的柔和,“这几年都不知道要去体检吗?”
修长的手指抚过男老师的眼睑,似是有些心疼地顿了顿,方靖没睡好,上次见到他他的脸色就不健康,现在更是尤为苍白。
“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男人的语气里有几分责备的意味,完全没有想到“不会照顾自己”这一点他比之方靖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青青告诉他,方靖下上午昏倒在一家珠宝店里,原因是低血糖——大概是不良的生活作息引起的,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后医护人员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没想到竟在他胃里发现了这么一个要命的东西。
珠宝店的售货员立刻联系上病人的家属,告诉她:“你哥哥在给他男朋友挑戒指的时候晕倒了,身体出了点意外,你最好赶紧赶回来。”方青青听到的时候差点丢了手机,也没多想就心急火燎地买机票回了S市,焦躁地做好准备送她哥哥进了手术室,方靖被麻醉之前把那个精致的礼品袋递给她,这时候她才想起顾卓然,她哥哥想用戒指圈定一生的那个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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