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一愣,眼珠子来回转了转,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还是灰溜溜走了。
夏星眠专心干起手里的活,洗干净的盘子一个又一个摞起来,不知不觉就摞起一个小山。
在洗最后一个山顶时,她听到有人走到了她身后。她以为是其他员工或者老板,没怎么在意,放洗碗布时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小满……”
夏星眠马上回过身,一整晚冷如冰霜的脸终于松动了,眉头微微抽抖两下,满眼强压着的激动,“姐姐?”
陶野穿着米色的厚羽绒衣,毛线围巾堆住了下巴,栗色的长发裹着肩头,仿佛枯枝裹雪。
她身边是一身玫红色大衣的赵雯,叼着根棒棒糖,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
“你要在这儿吃宵夜啊?”赵雯问。
陶野指了指夏星眠,“我和她说两句话。”
赵雯这才注意到水池边洗碗的那个是夏星眠,扬起声调调笑:“哦哟,大学生怎么跑来洗碗了?”
话落,夏星眠湿漉漉的手瞬时抠紧了池沿。
陶野很自然地接话:“学生么,勤工俭学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很正常。赵姐,你想在这儿吃东西吗?”
赵雯摇头:“我不想……”
陶野:“那你要不先回家?我还要待一会儿,别耽误了你晚上休息。”
赵雯看了眼陶野,又看了眼旁边的夏星眠,明白了什么似的,哼着笑:“你就护着她吧,要说你俩没一腿,鬼才信!”
说罢,她狠狠咬住棒棒糖的棍儿,转身走了。
夏星眠见赵雯走远了,才轻轻看向陶野,问:“你……不会和她一样瞧不起我么?”
“瞧不起?”陶野笑了一下,目光往夏星眠还漉湿的手上一瞥,“我倒是更关心你的手。怎么在家里缠着纱布病殃殃的样子,一出门都能洗盘子了?”
夏星眠这才注意到自己隐瞒好多天的秘密意外败露,忙把手背到身后。
她生硬地岔开话题:
“姐姐,你饿么?我请你吃盘炒面。”
陶野没有追根究底,笑意愈深,顺着夏星眠的问话岔开了话题,“那就吃一盘吧,你帮我端。”
她找了张小桌子坐下,在桌边支着下巴乖乖等着。弯弯的眼睛像雪地里驻坐的白狐狸,柔柔软软的,又于清丽眉梢晕出一抹妩媚。
夏星眠马上放好盘子,找到老板娘,从兜里数了一盘炒面的钱出来给她。老板娘挥挥手,叫夏星眠顺便去后厨帮忙。
等夏星眠走了有一会儿,陶野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支着下巴的手,站起来找到老板娘,问她:“一盘炒面多少钱?”
老板娘爽气地答:“14块钱,小夏已经帮你付过了!”
陶野像聊家话日常地问:“她在这里干活儿,工资多少啊?”
老板娘:“一个小时7块。”
陶野点点头,拿出钱夹子,抽出14块钱给老板娘。
“帮帮忙,把这个钱混到她的工资里,月底结的时候一起还给她。麻烦您了。”
老板娘看多了人情世故,她懂陶野的意思,也不多问,默默收下了钱。
夏星眠亲手把炒面端上来,陶野慢慢地吃,边吃边玩手机,一点也不着急。
过了一个多小时,面都凉透了陶野还在吃。直到夏星眠下了班,她才放下筷子,等在门口。等夏星眠出来的时候,她就伸出手。
“走吧,回家。”
夏星眠很意外陶野会对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握了上去。
她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在外面牵手的关系。
不过她也不想纠结着这种问题不放,毕竟朋友也会牵手,姐妹也会牵手,细想太多最后失落的还是自己。不如简单一点,保持着这份指尖相触的心动与希冀。
到这一刻,夏星眠终于确定:
她真的喜欢上了陶野。
她贪恋这种暧昧,这种温柔。
还有这种看似很近又看似很远的距离。虽然折磨,可也足够让人难舍。
正走着,陶野忽然回过头。
她声音很轻地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
夏星眠怔了怔,回过神后有点尴尬地躲开陶野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
陶野:“酒吧的伴奏缺个人,原来的那个回家陪老婆生孩子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试试来这边弹琴,时薪还挺高的,不过只有一台电子琴,我不是很懂音乐,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当钢琴弹……”
夏星眠问:“给谁伴奏?”
陶野微微一笑,“给我跳舞伴奏啊。”
音乐素养高的人通常都有音乐洁癖,弹惯钢琴的人是不会再碰电子琴那种音质与手感都低端许多的乐器的。
弹不惯都是小事,混淆了肌肉原本形成的习惯才是乐者最大的损失。
但听到是给陶野伴奏,夏星眠连薪水都没问,就说:“好,我弹。”
第16章
陪你上课
“会长?”
夏星眠正在捡起散落在场子边缘的排球,听到有人叫她,直起身回头。
叫她的人是低她两级的大一新生,女孩子,叫杨依珊。新生军训的时候,夏星眠带着学生会的人给她们班送过冰矿泉水。
她亲自把水放到杨依珊手里时,杨依珊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激动得更红了,眼底亮晶晶的,像闪着光。
后来杨依珊也加入了学生会,她加入的时候一直在打听夏星眠在哪个部,好像很想和夏星眠搭搭话。
夏星眠见杨依珊攥着手有点紧张的样子,表情温和了许多,“我已经退任了,以后叫我学姐就好。”
“学姐……”杨依珊在努力憋着唇角的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夸张,“你在打排球吗?”
夏星眠把手里的球扔进筐子里,答道:“不是,我只是看到这些球没人捡,顺手捡一下。”
最近总有人打完排球不收拾,夏星眠偶然一次看到,强迫症发作就自己默默过去收拾了。
之后她每一次路过球场附近,都忍不住绕道到排球场这边来,看看球是不是又散了一地。
对于这件事,周溪泛很疑惑:你看到了顺便去收拾我还能理解,没看到还非要专门跑过去看一看然后收拾掉?
夏星眠说:就算没亲眼看到,在心里想象一下也受不了。
周溪泛给她这种现象起了个新名字:强迫癌。
杨依珊帮忙一起把散在地上的球收拾好,一脸跃跃欲试又犹豫的表情。
最后一个球放进筐子后,她终于忐忑地小心翼翼问:“学姐,有空的话,可以约您一起打排球吗?”
夏星眠没有直接回答,只随意地问:“你打什么位置?”
杨依珊忙说:“一传,二传,我都可以!学姐要是打攻手位置,我就给学姐打二传。”
夏星眠:“我认识的几个总约排球的朋友,她们正缺一个二传。你很想打的话,我介绍你和她们一起玩。”
果然夏星眠还是暗示了拒绝。
杨依珊有点失落,不过一想到夏星眠本来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女神级人物,失落也就很快过去了。
她还是跟在夏星眠身后,一口一个学姐叫着,说些乱七八糟的琐碎闲话。
夏星眠把下半张脸埋进米色毛线围巾里,沉默不语。
“学姐,下午第二节 你有课吗?”走到教学楼门口,杨依珊问。
夏星眠:“嗯,线性代数。”
杨依珊:“是在三教上吧?我第二节 在三教也有课!下了课我请学姐去喝奶茶吧?”
夏星眠表示自己课后还有别的事,再次婉拒了。
她确实有事。今天是去酒吧兼职的第一天,她得早点过去看看琴,调试一下。
本来酒吧不招学生做临时工,但也不知道陶野怎么和赵雯沟通的,赵雯甚至都没看一眼她弹琴什么德行就直接通知她过去上班了。
时薪果然给得很高,弹一晚上抵得上大半个月洗盘子。
她很期待,从今天开始,她以后都能和陶野一起工作。每天都不必再在沙发上等她回家,而是看着她跳舞,陪着她下班。回来的路上,她们或许还能像上次一样,牵一路的手。
但同时也惴惴不安着。
陶野已经发现她的手痊愈这件事,可后来陶野也没有主动提起让她离开。
日子虽然还是像之前那样过,她心里却总还悬着,怕陶野哪天会突然赶她走。
为此,这些天来,若非必要的见面,她都躲着陶野。
一边渴求地想多见见她,一边又不敢见。
越不见越想,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这样激烈又矛盾煎熬的心情,夏星眠还从未有过。就算是对陆秋蕊,她也没有这样过。
说到陆秋蕊……
她似乎很久都没想起这个人了。
陆秋蕊最近根本不找她。她现在唯一和陆秋蕊产生联系的方式就是陶野。
陆秋蕊找陶野找得越来越频繁,她撞见过很多次陆秋蕊给陶野打电话,从陶野的听筒里,她每次都能听到陆秋蕊说同一句话:“姐姐,来陪陪我。”
——真讨厌。
这就是她如今对陆秋蕊唯一的感觉。
像是赌气一样,她好多天都没叫过陶野「姐姐」了。陶野好像也没发现什么不对,这让夏星眠心里越发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