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可笑的事儿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一直在想着杰利?蒂尔福德教练,整个赛马期间,他该是多么快乐啊。那天下午我喜欢他甚至于胜过我自己的父亲,我那样地想他,几乎把马儿都忘在脑后了。”
这时候他抬头和喻江对视,男人的目光深情专注,林雪迟忍不住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然而少年马上要发现他喜欢的人和一个妓女在一起了。
喻江继续念:“‘我真希望没有离开跑马场而是和马师、黑人和马儿呆在一起。那个身材高大、面目可憎的女人站在我们中间,就象那天下午“一道光”在备马场上站在我们两人中间一样。突然之间,我憎恨起那个人来。我禁不住要喊出来,冲进那间房子,把他杀掉。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浑身怒气冲冲,气得流出了眼泪,我捏紧拳头,指甲划破了我的手。’”
故事很快就结束了。
“‘他为什么要干出这种事?我想知道为什么。’”喻江合上书:“好了,念完了。”
林雪迟趴在他腿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嗯。”
“睡觉了,好不好?”喻江关掉台灯。
黑暗里,林雪迟蜷进父亲的怀抱:“每次听这个故事都会有新的想法,特别是结局。”
“他最终没有杀掉杰利?蒂尔福德。”喻江说。
“嗯。”林雪迟低声说:“以前我觉得是他太胆小,即使杰利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崩塌了,他也不敢去杀掉杰利,因为他始终崇拜杰利,因为崇拜他在精神上永远屈居下风。现在想想其实是人之常情,不杀杰利算是放过自己一次,成长本来就很艰难,没必要锱铢必较不是吗?”
喻江欣慰道:“嗯,人要学会不跟自己过不去。”
“说明我也长大了,对不对?”林雪迟凑到他脸庞,略带骄傲地说。
喻江亲亲他的嘴角:“对,你长大了。”
第44章 失联
短时间内还没有人发现Briden Gore失踪了,大概是因为这位凡事亲力躬身的传教士总是在各处做田野调查,偶尔联系不上人也没有人觉得异样。
至少他死了一个星期,林雪迟没有在媒体上看到任何消息。
春天虽然已经降临,但西雅图仍然落雪不断。寒气尚未被驱散,深雾中偶尔有黄莺或云雀的啼叫声。林雪迟偶然在窗前的银杏树上发现了一个云雀的窝,里面有两只湿漉漉的小鸟,叫声还很微弱,却十分欢快。他在窗前等了很久,没等到大云雀,于是没再去关心小鸟的温饱。
再过一个星期他想起来这个鸟窝的时候,小鸟的叫声已经能穿风破雾。
喻江很欣慰地说:“这么冷的天气能存活了下来,生命力真是旺盛啊。”
林雪迟却表现得很冷漠:“叫得好听算什么本事?捉得到虫子才饿不死。”
“你也太苛刻了。”喻江说:“生物各有存活的方式罢了。”
林雪迟撇撇嘴巴,把窗户啪一声关上了。他今天上早班,吃了早饭就去医院,正好赶上新一批实习生到岗,护士长这时候通知他去给新来的实习生立规矩。
分到林雪迟手底下的实习生一男一女。林雪迟一边拿过简历来翻阅,一边斜乜两个怯生生的新人。女孩一头金黄色的玉米烫,用个粉红色的发夹把刘海往后夹,露出宽大的额头。两颊的雀斑使她看起来非常年轻羞涩,她用兴奋的目光看着林雪迟的主治医生帽,这种目光林雪迟再熟悉不过,他当年进博恩的时候也用同样的目光看他的主治。
男生则微胖,腆着肚子带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微黄的领口线口脱出,表情紧张,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想用严肃来掩饰木讷。林雪迟在医院里见过不少这样的新人,他们的前途大多堪忧,因为缺少果敢的决断能力,对于病人来说这类医生简直是灾难。
林雪迟皱了皱眉,面对两个看不出任何前途的实习生,他决定先带着他们去查房:“查房态度好一点,吵醒了人要道歉。我这里规矩不多,不要迟到早退,我叫你们的时候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人,五分钟没到我就当人死了。实习生统一48小时班后有一天休息,如果要请假给我请假申请表,我签字后拿给人事处。平时休息时间可以到办公室睡一会儿,床是我的,别想碰,你们睡沙发。
东楼住院部,六层以下专科,六层上是行政办事处还有会议室,告诉你们这些是方便你们以最短时间和路径跑去OR,耽误一分钟你的病人就有可能死在担架床上。还有,尽快把你该记住的人名和脸记住,对护士态度客气一点,别以为自己是实习医生就不把护士当回事,只要在这间医院呆的时间比你久的都比你有本事,我们这儿不缺你一个。”
两个新人跟在他身后,唯唯诺诺地拼命点头。
林雪迟转身进病房,护士正在挨个喂药量血压,见到他输了一口气:“Dr. Lim,早。”
“早,”林雪迟抽出一床的病例,用眼神指了指帘子后面的中年妇女“怎么样?”
护士将帘子拉好,摇摇头压低声音:“没有好转,昨天又做了一次心脏检查,还是不行。”
实习生好奇地往他手上的病例瞄,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呼吸衰竭、心脏功能衰竭”等字样。林雪迟叹气,说:“那还是通知家属吧,这样拖着也是浪费钱浪费病床。”
护士神情有点失落,还是点点头离开了。
男实习生瞥向林雪迟,期期艾艾地问:“那位女士是得了什么病呀?”
林雪迟把病例甩给他让他自己看。男生翻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还没确诊吗?看起来像是肺炎又像是心脏问题……”
“是自发性间质性肺炎。”林雪迟将难过的心思转为了恶作剧的趣味:“正好,护士去通知她的家属了,你一会儿去接待一下他们吧,告诉家属这病治不了,早点回家准备后事比较好。”
实习生目瞪口呆:“这……这要怎么说……”
林雪迟莞尔:“就直接说呗,注意安抚家属的情绪,最好在病房外面说,别让病人听到,免得她一激动起来直接死过去,那就是你的责任听到没有?”
实习生紧张地结巴了:“我……我……好……”
林雪迟把病例甩给两只菜鸟,轻飘飘甩身离开。
护士长正好经过听到他训话,忍俊不禁:“吓唬小孩子呢?我还以为你对实习生算好的了。”
主治对新来的菜鸟喜欢用不同的方式树立威信,林雪迟则看心情,高兴的时候春风化雨,不高兴的时候摧梅折枝,所以每一届被他带过的实习生对他的评价总是不太相同,有的说他很好说话,有的说他冷淡严正,但总体印象不外乎Dr.Lim要求特别高,要讨他喜欢不容易。
林雪迟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他们的,上次Walter的实习生不就擅自跑去OR了嘛,偶尔也要有点脾气才行。”
护士长知道他是典型的色厉内荏:“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你们也辛苦,现在的小孩子难伺候,弄不好他们还会投诉。”
林雪迟还想说什么,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身来见到一个背着书包气喘吁吁的青年:“你好,是Dr.Lim是吗?”
林雪迟不认识他:“我是。你好,请问您是?”
“我是华盛顿大学法学系的学生,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Allison Owell的学长。”青年和他握了握手:“打扰你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Allison失踪了,我已经三天联系不上她了。”
林雪迟眉心一跳:“失踪了?什么意思?”
青年面带焦虑:“她没去上课,室友说这三天她都没有回租住地方,我打她的电话打不通,发邮件也没有消息,打电话去她家里试探,她好像也不在家。我们本来约了今天早上在咖啡店碰头,我会把一些指纹取样的结果给她看,但是等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她。”
林雪迟心道糟糕:“你确定吗?有没有可能出去旅行或者在外做课题调研呢?”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出去旅行总会和室友说,她的教授也说很多天联系不上她,这几天她都有课程安排,又没有收到她的请假申请。”
林雪迟面色沉了下去:“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青年说:“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星期之前了,因为我也有很多实习任务,所以我们基本上每个星期碰一次面。她室友最后见她是在三天前的上午,她说她去学校上课。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三天前,林雪迟和Walter晚上去酒吧喝酒,然后回家了,喻江还给他念故事……
林雪迟眯了眯眼,那天晚上他打过一个电话给喻江,喻江接了说他在外面。
林雪迟看了看这位法学系学长:“她失踪了你不去报警,为什么来找我?”
青年急切地说:“她在查你的案子,所以我以为你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那我们现在要报警吗?她会不会有危险?”
“我不确定。”林雪迟觉得他不像是撒谎:“你帮警察做指纹取样是吗?”
“嗯,警察调集了所有旧金山左小脑案的案发现场指纹正在重新建立数据库。”青年说:“我没办法把资料偷出来,过不了安检那一道关,只知道目前为止他们查到了K.K和Oscar的联系。K.K的案子变成了关注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