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迟难以启齿:“征服感,力量……我从她身上获得了力量。”
“你从她身上偷走了力量,这是不属于你自己的力量。”喻江说:“你在与她的关系里体会到了无力感,甚至是怯懦,你处在弱势的一方,是她让你有了这种感觉,还是你觉得自己本身就不如她?”
“我没有不如她!”
喻江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雪迟。我见过很多真正的‘不正常’,真正的罪恶,远比你想象中更加恐怖阴暗,你绝对不属于那个范畴,相信我。”
“那我是什么?”林雪迟问。
喻江摸摸他的脑后:“你只是还没有长大,我说过,和你同龄的女性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比你更加早熟,这种成熟也体现在自信的建立上,你现在切身体会到了。你自己也应该明白,并不是Connie主观上想要显得强势,也并不是你比她差,只是你们对自我的认同不一样,你们成长的进度不同。”他调侃:“不过你已经向成熟迈进一步了,性爱是个不错的成长经历。”
林雪迟耳朵红透了:“我不小了。”
“是吗?”喻江瞥了一眼他的裆部:“那Connie体会到了。”
林雪迟有点恼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喻江朗笑:“好好好,不开玩笑了。”
林雪迟不说话了,但他觉得好像负罪感少了一些。
他的继父温柔地说:“我觉得你比刚来西雅图的时候好很多了。不要急,慢慢来,雪迟,我们要努力去适应人际关系,这样才会更加自信。”
“所以你觉得我不应该和她分手?你觉得我以后做得到?”
“如果你觉得伤害了她,那么尽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才能弥补她不是吗?分手只能给她第二次伤害。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她了,那就另当别论。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喻江拉过他的手,牵着他往教室外面走:“我一向对你很有信心。”
林雪迟感受到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安全感,喻江的话总是很能让人信服。
他本来到学校里来找喻江不是为了说这个事情,喻江想带他去参观一下医学院。林雪迟要开始准备申请大学了,喻江的意思是既然他在学校里,能有一些可利用的资源和人际关系就不要轻易浪费,这兄妹俩不用反正也没有别人能用得上了。
但是喻江一直牵着他的手,让这个半大的小伙子有点害羞,他几次企图从男人的手掌中松脱出来,但做父亲的似乎每次都能发觉他的小心思,在关键时刻收紧,重新把他抓回手心里。少年终于忍无可忍:“你松开。”
喻江明知故问:“松开什么?”
“手。”林雪迟咬咬牙:“两个男的牵什么手。”
“我是你父亲,为什么父亲不能牵着自己孩子?”
林雪迟嗤声:“哪有你这个样子的父亲。”
“那我是什么样的?”
林雪迟轻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喻江佯悲:“你这样说我很伤心呀。”
车子停在医学院的院名石碑前。
“卄”型的白色连体建筑出现在眼前,堪称恢弘壮丽,它像一座巨大精密的飞行器停在绿莹莹的草地上,充满着科幻风格。连片的落地窗反射出巨幅的蓝天,白云在折射着七彩光泽的玻璃上游动。
这是全美最顶尖的医学院之一,4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32位美国医学院院士从这里诞生,联邦政府每年拨款天价研究经费,放眼全美医学院,能与之并肩的只有哈佛。
“来,下来看看。”喻江为他打开车门:“漂亮吗?”
林雪迟抬头仰望这座巍峨的建筑:“很震撼。”
喻江说:“你要是能在这里念完出去,没有医院会拒绝你的实习申请。”
“我知道。”林雪迟点头:“这里每年收多少学生?”
“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们明年的招生名额大概会有多少。”喻江带着他往前走:“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的SAT能够过关,面试那一道坎我可以给你保证不会有问题。”
林雪迟皱皱眉:“我这样算走后门吗?”
“你知道多少人希望能有这个后门走?”
“但是这算……不正当竞争吧。”
喻江笑道:“人际资源竞争也属于正当竞争的一部分。人类社会是人情社会,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有资源不利用的是傻子。再说我也只是帮你面试,你自己考不好,分数不行,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不是?还是说你希望我的资源给别人用?”
林雪迟嘀咕:“你爱给谁用给谁用……”
喻江毫不在意:“我还能给谁?我只有你和雪眉两个孩子,那还不都是你们俩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真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父亲。
第13章 雪眉
他们上电梯直达五楼,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嘿,喻江。”
喻江上前和他握手:“Dave,打扰了。来,我介绍一下,这是雪迟,我儿子。雪迟这是Dave,华盛顿大学医学院神经外科系系主任,美国医学科学院院士。”
林雪迟瞠目,医学院院士就这样随意地站在他面前。
“您好,我叫雪迟,很荣幸见到您。”
Dave微笑:“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他带着两人往大楼深处走:“喻江说想让我见见你,你父亲是个非常优秀的学者,成就卓越,我相信他的孩子不会差。”
林雪迟显得很羞涩:“是,我很想学医。”
他们到Dave 的办公室坐下,办公桌上已经有一份林雪迟的简历。
“你父亲已经把你的一些材料给我了,”Dave拿着那份材料,调侃:“你的动手能力很不错,我看到你在学校做的生物园规划设计方案,很让人印象深刻。这不是学你父亲的吧?他可看不起我们这些干体力活的。”
林雪迟笑笑,扭头看看喻江。喻江道:“这是什么话,你负责埋人我负责念经,这不是正好嘛。”
Dave朗笑:“你父亲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是一样诚实的,但有时候实在不讨喜。”
林雪迟说:“我是因为我母亲所以想学医。她曾经是个医生。”
“哦?那今天怎么没见到令堂?”Dave问。
林雪迟有点尴尬:“我母亲早两年去世了。”
院士先生表情严肃起来:“我很抱歉。”
林雪迟摇头:“您不用抱歉。她辞世已久,已经解脱了。”
这时候喻江插话补充:“这件事我没说,怪我。他母亲曾经也是个非常出色的医疗从业人员,后来病逝了。”
“外科医生吗?”Dave问。
“对,外科医生。”
Dave点头:“我理解。但是做医生是个很辛苦而且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雪迟。你要知道,医生听上去是个很高尚的职业,但是我们往往要承担很多不为人道的苦楚。好医生更是不容易做,你想做一个好医生吗?”
林雪迟点头:“我会努力的。”
“不不不,我要的不是‘我会努力的’,我要的是‘我能做到’。没有这样的决心你不会是个好医生。你不能面对病人说‘我会努力的’,你要跟他说‘我能救活你’,他才有最大的信心活下来。‘我已经努力了’这种话只有人死了才说。”Dave说。
林雪迟看看喻江,他的继父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做了个深呼吸:“我能做到。”
Dave笑起来:“好孩子。”
他们谈了一些林雪迟在学校的基本情况,然后从办公室出来,Dave先行,他还有很多事情,院士先生不可能有空闲陪着他们到处转:“我让助教带你们去实验室那些地方看看,我就先失陪了。”
喻江上前两步和他握手:“谢谢,我知道你抽点时间出来不容易。”
Dave眼神指指他身后的少年,压低声音:“这孩子还不成熟,本身条件也不算很好。他愿意相信我我当然高兴,但我看他未必是块好料子。”
喻江轻叹:“我知道,他被亲爸虐待了十几年,性格不可能没缺陷,又敏感又自卑,看什么人都觉得是坏人,你不知道他刚到西雅图防我像防狼似的。我好不容易让他愿意出去和人交际交际,最近才稍微开朗一些,要不然我还不好意思把他带来见你。”
Dave释怀:“难怪,我是觉得他弱了一点。”
喻江说:“我知道你的标准,这个孩子条件肯定不是最好的,但我还是相信他有潜力。”
“我知道,年少吃过苦的多半心性坚定,我看得出他的决心。”Dave说。
喻江笑笑:“还要麻烦你以后帮我好好调教。”
Dave拍拍他的肩膀:“没问题。”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林雪迟周末去接从露营活动回来的妹妹。林雪眉扎着两个麻花辫,穿一件宽大的草绿色防风衣,灰色的棉袜,像棵活泼的草芽。
做哥哥的帮妹妹把笨重的背包拿到车子上:“好玩吗?”
林雪眉出去玩了一个星期,脸蛋红扑扑的:“嗯,挺好玩的!”她摸着黑色的小雪弗兰,吐吐舌头:“这不是爸爸的车吧?新买的?”
她一向叫喻江爸爸,林雪迟不太喜欢她这么叫,但他又觉得剥夺她渴望亲情的权利未免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