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张致不解。
杨若愚认真回答:“跟学生们这样交流很不错啊,更深入,也是跟任课老师完全不同的视角,我觉得这样才更像个老师……光上课的话,一个学期下来,学生名字都记不得几个。”
张致点头表示有所领悟,不禁感慨:“小鱼,这个职业真的很适合你,能让你保持自己的……纯粹。你看看我,从商的时间长了,都快记不起什么事情可以跟钱没关系了。”
杨若愚笑笑:“人本来就是会为适应环境而改变的,你看那刚才那些学生,还不到二十岁,刚考上名校,又当了班干部,多么意气风发啊!我觉得当年的自己跟他们的感觉很像……当然,我是说遇到你之前。”
最后一句话梗得张致直望天,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这家属楼都是老师在住吗?怎么老看见好几个学生进出你家对门?”
杨若愚听了抱怨道:“别提了,这些房子都是小产权房,教职工买了使用权,学校就无权干涉,好多老师在校外买了房子,就把这里租出去,对门这家就租给学生了,还经常换人,有的学生特别吵。”
“这样啊?那要想个办法才行吧?”张致随意道。
杨若愚耸耸肩没当回事儿,转身到厨房里端出一碗汤来:“要不?”
张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
“银耳莲子羹,没喝过?!”杨若愚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不是……”张致难得结巴,“我是没想到你会给我做这个……”
杨若愚立即撇清:“可别,我这可不是给你做的啊,是这段时间天太干了我自己想喝的,顺便给你盛一碗而已,感动什么的赶紧省了。”
张致对那碗汤行了一小会儿注目礼,才几乎虔诚地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品。
杨若愚一边唠叨一边又端了一碗出来:“不过你也是的,羊城春天这么燥,得自己注意着点儿。人家广东人之所以祖祖辈辈煲各种汤,是气候使然,有科学性的!咱们外地人得入乡随俗,你看你,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管管。”
张致一边用勺子舀银耳吃,一边嘿嘿乐:“这不是有杨老师帮我管吗?”
杨若愚白他一眼:“我才懒得管!”又接着批评教育,“真的,你来的时间不长,可能感觉不到,再呆个一两年,你就知道上火和湿热的厉害了。”
张致点点头,虚心受教,仰头把最后一口汤喝下,温热的汤汁滑进胃里,给肠胃带来了浓浓的暖意,连带着心脏也感觉暖烘烘的,不知怎的,竟平生第一次从心里蹦出了“一辈子”这个原本以为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词来……
不知道是不是杨老师的苦口婆心起了作用,张致后来跟广东朋友接触时,还真的特意向他们讨教了关于食补的一些常识,都觉得特别有道理。活了三十多岁,突然发现原来食物并不只是用来满足食欲和口感的,简直可以说神奇。
于是张致开始有意识地减少吃辣的和油炸的食物,开始对山药制作的所有食品感兴趣,开始关注各种名字长到记不住的汤都有什么功效——当然,这样做很大程度是为了讨好杨老师。不能不说这种做法还是很有效的,比如当他们再次一同外出吃饭时,张总为最近有点儿上火的杨老师点了一例鸡骨草煲猪骨,就得到了赞许的目光一枚。
这段时间蒋琛正在准备学位论文的中期考核,忙得不可开交,跟杨老师都好久没一起打球了,自然也没时间去想许冰砚的事儿,他自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
但事实证明蒋琛的第六感非常不准,这不有一天他又从老板那儿领了一大堆作业出来,刚刚千辛万苦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了许冰砚,怀里的东西差点儿没撒了。
“冰砚?”蒋琛对他笑笑,心里讽刺道,终于知道我宿舍在哪儿了有进步啊。
“阿琛,我们谈谈。”许冰砚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低声道。
蒋琛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仍微笑着,就像是真的好奇似的问:“谈什么啊?”
“谈我们的事……”许冰砚坚持道。
“我们?”蒋琛开始头疼,“我们还有什么需要谈的啊?”
许冰砚迟疑着不肯说话。
又来了,蒋琛叹口气,又开口道:“我们的事儿,之前不都谈好了吗?……我宿舍还有同学,就不请你上去坐了哈,你看我这些东西拿着也挺累的,先上去了哈!”说着,抬了抬怀里的资料,就要转身……
谁知许冰砚竟然一把抱过了那些东西,动作急了点儿,差点儿绊了蒋琛一下。
“我帮你拿上去。”许冰砚望着蒋琛瞪圆的眼睛说。
“不用了!同学看见像什么话?”蒋琛伸手试图拿回那些资料,语气虽然仍然和善,却开始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了。
然而许冰砚不为所动,侧身躲过了蒋琛的手,缓缓吐出几个字:“跟我谈谈吧……求你了……”
这下蒋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求?!许冰砚在求他?!蒋琛差点儿就掐自己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了——这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的车就在那边,我先帮你把材料送上去,然后我们去找个能说话的地方,行吗?”许冰砚接着说。
又是请求的语气,蒋琛立刻懵B,稀里糊涂地就领着他回了宿舍——幸好室友还都没回来——然后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下了楼,坐到了副驾上……
“冰砚啊,你到底要谈什么啊?”蒋琛打着饱嗝,忍无可忍地问道。
他们来这家茶餐厅已经坐了快一个小时,他点的咖啡、蛋糕和水果沙拉都已经吃光,许冰砚还是专注地摩挲着自己那杯早已凉透了的红茶,一言不发。
“……我……”许冰砚像是被他逼得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道,“你,不能再搬回来吗?”
蒋琛歪着头看他,温和道:“我不是已经给你找了保姆了吗?当时你用着也说挺满意的啊,怎么了?又觉得不合适?”
许冰砚摇摇头。
“……那是虞铮还没有获得住进你家的权利?”蒋琛猜测到。
“虞铮只是我表弟,不可能有别的。”这次许冰砚迅速地回答道。
“哦……”蒋琛大概明白了问题所在——人不合适,欲求不满嘛……“要不我帮你物色个好的?真心付出的怕是没那么好找,暖个床的……”
“阿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冰砚打断了他,语气有些硬了。
蒋琛闭了嘴,乖乖看着他,好像在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冰砚又使了使劲儿,终于缓缓开口:“阿琛,我想清楚了……我不习惯的,不是你的服侍,你的关心……只是,你。”
“我?我什么?”蒋琛一时没听懂。
“你……”许冰砚解释说,“我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
一百只乌鸦乌央乌央地飞过……
纳尼?!蒋琛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不够用,这是……在表、白,吗?!不对不对!“习惯”!注意人家用词,人家说的是:习!惯!
蒋琛终于慢慢捡回了理智,恢复正常表情,活动着似遭了雷劈的面部肌肉说:“没事,慢慢就习惯了。”
这下换许冰砚似遭雷劈。
“习惯而已嘛!”蒋琛循循善诱地解释道,“这么多年的习惯,确实不好改,虽然保姆能跟我做出一样的饭,助理能照顾你照顾得跟我一样事无巨细,但最起码他们的长相啊声音啊什么的不可能跟我一样,有个适应期是很正常的。但是,”蒋琛抱起胳膊,郑重道,“只要单纯是个习惯问题,就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时间一长,自然就好了。”
“我不是……”许冰砚欲言又止。
“我知道,”蒋琛依然笑着,就好像在跟一个小朋友解释为什么不能带他去公园,“我跟你耗了这么多年,做牛做马死皮赖脸的,现在突然离开,你很难接受,这样的局面很容易给你造成一个非我不可的错觉,但这真的只是错觉——时间会告诉你真相的。真的,至于我为什么这么笃定——想想你这八年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了。”
蒋琛摸摸脸,挡住脸上快要掩饰不住的悲伤,继续说:“当然,这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招惹了你这么多年,也不会让你这段时间这么不舒服……你要是想指责我,我也无话可说,想要赔偿,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希望你看在我照顾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吧!”
蒋琛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恐怕情绪要崩,准备招手叫服务生结账,手却被许冰砚按住了——他的手依然是那么凉——在这已经近乎炎热的五月里——凉得让蒋琛心惊。
“别走……”许冰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阿琛……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啦!手机wap分频红字,特此记录!加油!
第15章 介绍
当晚蒋琛喝得醉醺醺跑到杨若愚家砸门的时候,主人正捧着一本关于宠物饲养的书看得直乐呵。听到砸门声,被打断阅读雅兴的杨老师给小醉鬼开了门,把人迎进了屋,眼瞅着他轻车熟路地往自己沙发上一趴,不禁翻了个白眼:“怎么了?又被许冰砚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