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可靠吗?”
“还在查。”
“嗯,”阮隋迎将佛珠摔在了旁边的矮几上,“再晾他几天。走,我们去瞧瞧‘顾夫人’。”
当阮隋迎三天后再次回到别墅的时候,康筠正在廊下晒太阳,他不知道打哪儿搬了张躺椅,舒舒服服地躺在太阳窝儿里,手边还放了一个果盘,左手捏着一小枝葡萄,嘴角还挂着一点没擦净的葡萄汁,人却已经睡着了。冬日正午时分,阳光褪去了夏日的暴烈,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脸上,阳光下他的肌肤几乎白得透明,手腕纤细,连皮肤下的青筋都历历可见。他的睫毛黑而长,嘴唇因为沾了葡萄汁而显得格外水嫩,漂亮得简直不像真人。
有一瞬间,阮隋迎几乎产生了一种将他收归己用的冲动,不过很快被他强压了下去。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男孩儿”,曾经将名震一时的黑帮老大玩弄于鼓掌之间,又给了顾三少致命一击,这个人,绝不能留。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突然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手挡着阳光,眼神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蒙:“阮……爷?”
阮隋迎眸中的杀机瞬间敛得一丝不剩,他嘴角勾出一丝苛刻的笑意,朝躺椅上的康筠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康筠迷茫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是惊喜和得意,然后他似乎才清醒过来,飞快地掩饰了自己的表情,挂上了一成不变的懒洋洋的笑意,和阮隋迎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阮隋迎“亲切”地将他请到客厅,奉上茶,这才开口:“顾夫人,不,康先生,你是不是要再表示一下合作的诚意?”
“当然,”康筠端起茶杯,拿杯盖撇了撇浮茶,慢悠悠抿了口茶,这才笑眯眯地开口,“请稍等片刻。”
不过半盏茶时分,霍海农敲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a4纸大小的信封:“爷,您的快递。”
阮隋迎扫了一眼康筠,脸色微微一沉:“送快递的人呢?”
“走了,”霍海农懵了一瞬,脸上的肌肉蓦然紧绷,“爷,我马上去追。”阮隋迎每年年底都会收到不少这样的“信封”,有下面的孝敬礼单,也有高层宴会的邀请函,所以霍海农根本不曾戒备,看到阮隋迎的脸色,这才知道不对。
“不必了,你下去吧。”
阮隋迎接过信件撕开,里面果然是一份打印出来的名册资料,每一个人都详细地标注了姓名、年龄、性别、籍贯、家庭和社会情况,以及出货和收货的联系方式,以及人物的可靠度等级。阮隋迎飞快地扫了一遍,眸光一凝,他发现潘公检的名字赫然在列,可靠度等级一栏赫然标着一个“低”字。
他不动声色地把资料折叠起来,重新塞进信封里:“你早料到我会答应?”
康筠却缓缓摇了摇头:“不管您答不答应,您都会在今天收到这一份快递。”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眸直视着阮隋迎的眼睛:“不知道这份诚意,阮爷可还满意?”
阮隋迎显然是不满意的,他极度痛恨这种超出自己的掌控的感觉,不过他却没露半点声色。
当天晚上,阮隋迎在别墅宴会厅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将潘公检请了过来,胡叡、方洪、霍海农和陈璐飞都在一边儿作陪,给足了他面子,酒过三巡,阮隋迎道:“这笔生意……”
潘公检显然喝高了,一张蜡黄的脸通红,他打了个酒嗝儿,烂泥一样滑到在桌子底下,一把抱住了阮隋迎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阮爷,你一定要救我,救我啊。为了买这批翡翠原石,我把家底儿都掏空了,还欠下了一笔债,如果到时候还不上,嗝……一定会被人弄死的呜呜呜。再、再说,我家老祖宗就要回来了,她要是发现……一定会打得我屁股开花,我堂堂一家之主,脸往哪儿搁啊呜呜呜。”
霍海农脸色一变,就要动手,阮隋迎抬手制止了他,温和地问:“你明知道不好卖,为什么还要买这批翡翠?”
“都是那个狗娘养的顾、顾三少,”潘公检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把鼻涕眼泪都蹭在阮隋迎腿上,“之前明明暗示过我,只要我冒险把货拿下来,他一定会接,我也能趁机捞一笔。哪儿想到他翻脸不认账,死活不承认答应我过,还威胁我再去找他就无、无声无息地弄死我。我实在没辙了啊,阮爷,您就是我的活菩萨,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吧……嗝。”
阮隋迎垂下眼皮,慢条斯理道:“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潘公检突然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激动地拿过酒瓶,颤巍巍倒了一杯:“阮爷,您就是我的救星,我敬您!”说着连干三杯,第三杯一时没握稳,“哗啦”一下子洒了自己一身。潘公检愣了一下,紧接着赶紧又倒了一杯干了:“对、对不起,嗝,我先失陪一下。卫、卫生间在哪儿?”
得了指点之后,潘公检踉跄起身,走了没两步,突然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他爬了两次才爬起来,歪歪扭扭地拐进了卫生间。等他进入隔间,关上门,醉醺醺地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开,哪儿还有半点儿醉意?
第40章 危局
阮隋迎在楼下宴请潘公检的时候,康筠正在楼上的客房里和看着他的两个侍卫玩斗地主,输了的喝酒贴纸条,一个纸条一百块。康筠记牌的功力相当厉害,只要扫一眼对方出的牌,就能很快推断出他们手里还剩下什么牌,至于王炸和四个二有没有在一个人手里,看一眼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因此无论是做地主还是做农民,他都很少输,没多久两个侍卫脸上就贴满了纸条,喝得东倒西歪,仍旧不服气地说:“再来!”
康筠脸上只贴了两个纸条,意兴阑珊地丢了牌:“不玩了,没劲。”
两个侍卫输红了眼:“别啊,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那咱们换个玩儿法,”康筠眨了眨眼睛,“我输了,贴一个纸条干一杯酒;你们输了,连干三杯。怎么样?”
正合他们的意,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从这一盘起,他们仿佛终于时来运转,隔几把总能赢一把,眼见康筠脸上的纸条渐渐多了起来,脸颊上也因为酒意沾上了一点薄红,眼神也迷蒙起来,不多会儿就一头栽倒在茶几上,侍卫们醉醺醺地推了推他,毫无反应,于是嘿嘿笑道:“小兄弟酒量不行啊。来,咱们再干一杯。干!”没多会儿,他们也都歪倒在茶几旁边,呼呼大睡。
康筠从茶几上爬起来,眼神清明锐利,他伸手撕掉脸上的纸条,在确认他们的确都已经睡死过去以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从宴会厅门外的回廊里穿过去,小心避过守卫,用一根铁丝拨开了客厅的窗户,扒着窗台跳了进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进入客厅之后,康筠直奔条桌上的一个花瓶而去——那天他就观察过了,这个客厅他不在的时候是不允许扫地阿姨进入的,因此打扫得并不勤快,桌椅摆设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细灰,可这个花瓶却很干净。
这不正常。
如果说桌上陈列着玉器文玩,阮隋迎经常把玩是正常的,可是谁没事儿干会经常把玩一只花瓶?
果然,康筠轻轻一转,只听轻微的一声“咔嚓”,旁边的陈列架缓缓划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楼梯。他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在墙上摸到了开关,将陈列架恢复原状。
楼梯下面是一个走廊,顶上的白炽灯射出森冷的白光,照着走廊两侧的房间,康筠从玻璃窗里往里看,有的堆放着一些大木箱子,有的陈列着试验器皿,都没有人。走廊尽头右侧是一间一样的房间,左侧是一扇铁门,康筠推了推,纹丝不动。他从衣袋里摸出铁丝,□□去的时候没插准,铁丝尖端划过铁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他暗道不好,只听门里沉重的皮靴踏在地上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厉声喝道:“谁?”
康筠悄然后退,同时飞快地扫了一眼走廊的长度——时间不够。就算他能安全地跑出去,也不可能有时间将暗门恢复原状。只要被发现有人闯入,那么闯入者是谁,不言而喻。
怎么办?
康筠紧紧捏着铁丝,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出了一身冷汗。
同一时间,潘公检在厕所隔间解开裤带草草放了水,打开马桶的冲水开关,然后趴在马桶上,伸手猛抠自己的喉咙,把胃里的酒全呕了出来。他一面呕吐一面在心中暗骂那个杀千刀的赌场老板,不但卷走了他万贯家财,连他的儿子也“接去照顾”了,说如果露陷就卸他儿子的蛋。那可是他亲儿子啊,他儿子的蛋里可装着他的亲孙子啊。他天生精子成活率低,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一个宝贝儿子,如果废了可就真断子绝孙了。
就凭他今天哭这一场,他这辈子在阮隋迎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可比起面子,显然是儿子更重要。
潘公检沉着脸飞快地吐完,在卫生间简单漱了口,用纸巾草草处理了衣服上的酒迹,然后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回到酒席上。他硬着头皮又喝了两轮,阮隋迎终于开了尊口:“接你这批货,可以,不过……”
“阮爷有、有什么条件?”潘公检大着舌头说,“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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