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可以抬,这个床。”
“下次组合战要我们一起。”陈天瀚又说。
“嗯。”
“你穿什么?”
“啊?”
“难道跟上次一样?要不是你唱歌唱得那么好听,就你那身衣服,土得我都不想看你。”陈天瀚昂头看着房间顶灯,五个灯枝已经灭了四个,唯一亮着的那个,光还特别暗,估计也快随还有几个一起去了。
“哦……”左襄是真的满心困惑,这是在夸我吗?还是主要吐槽我,只是一不小心夸了句?到底哪个是重点?
犹豫了半天,左襄回了句:“你,唱得也很好听。真的。”
陈天瀚沉默了。左襄忽然明白了以前看于没玩游戏,于没选错分支选项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算了。”良久,陈天瀚终于说了开口了:“定下下周唱什么吧。”
“我现在有这几个方案……”一说到音乐,左襄眼里放光,讲话也瞬间变得流利起来,几乎可以说是伶牙俐齿。
陈天瀚察觉到了这个变化,一边听着左襄滔滔不绝谈自己的想法,一边不动声色地抬眼看着左襄。
好像。
眼前这个男孩,和哥哥,好像。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就冒了出来,陈天瀚觉得心口一紧,好像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掐住,渗出血来。
左襄忽然抬起头来。“天……陈天瀚,你怎么了?”
陈天瀚忽然把墨镜重新戴上了。“全部你定吧,定好了发给我。”
“你要走了吗?”
陈天瀚没回答,转身离开了。
左襄一个人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怅然若失。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他还加了陈天瀚的粉丝俱乐部。于没几天前听说了左襄这举动后,十分沉痛地摇了摇头:“襄子,你不能这——么——爱音乐。”明明看起来那么小又糯的一个男孩子,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左襄立刻表示了各个方面的反对。
大概是最近出道首专打歌比较忙吧。左襄自己宽慰自己。有时候他会很羡慕,毕竟曾经预定会站在那个舞台上的人是自己。但是被陈天瀚顶替掉,左襄心服口服。
与此同时,陈天瀚坐在自己的车里,凝视车窗外变幻着到来又远去的街景,似乎思绪万千,又好像只剩空空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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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合战直播开始了。陈天瀚和左襄依然被安排到了压轴的位置。但是比起这个顺序,左襄对陈天瀚的状况感到更不安。
从到的那刻起左襄就注意到了,陈天瀚看起来心情很阴沉,还有一丝很难被察觉的不安。
左襄也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他能确定,自己并不担心舞台发挥什么的。以陈天瀚的能力,两人之前仅仅通过视频通话一起练习了两次,陈天瀚就熟记了左襄对歌曲的分配和安排。演绎一段音乐的能力,对于这个看着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男孩子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已经成为了本能的一种。这波澜不惊的表面下,不知道有多少经历,才能赋予陈天瀚这样洞悉音乐内质的能力。
也许,他避开任何一丝一毫暴露内心的可能,也是像呼吸一样的需要吧。
左襄忽然明白,自己是在担心陈天瀚。只是陈天瀚而已。
但是,到底是以一种粉丝的心情,还是朋友的心情,左襄不知道。
到了组合战阶段,选手已经有自己的休息室兼练习室了,但是陈天瀚似乎不想和左襄一起待在那件小屋子里,一直在公共休息室坐着。左襄为了再练习一下,就回到了他和陈天瀚的休息室。又想着让陈天瀚进门时方便点,就只是将门虚掩。
可练习了一会儿,左襄却忽然听到公共休息室传来叫声。正打算出去看看,休息室的门却已经被外面来的人打开,来者气喘吁吁对左襄道:“你快去看看陈天瀚!”
左襄冲了出去。
公共休息室里,陈天瀚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像中了邪一样不停地念叨着一段话,整个人都在发抖。
左襄环顾四周,大声道:“他的保镖呢?”
“去弄他那架钢琴了。”有人回答,口气中有几分讥讽。
环顾间,左襄发现电视墙上大大小小的屏幕,都在报道同一起严重的客机失事事故现场,屏幕里是一片钢铁残骸,就像被风撕碎的落叶一般,当镜头切换到另一处,是黑压压的乘客家属和不绝于耳的哀嚎。与此同时,左襄看到休息室角落暗处有几个人,拿着手机在拍陈天瀚。
左襄怒火中烧,但并没有在那几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他冲到陈天瀚身边,手臂一运劲,就把陈天瀚扛在肩上,三步并作两步背回了休息室,又轻缓地将陈天瀚放在沙发上。
左襄帮陈天瀚擦去他满脸的汗,然后用自己的双手贴着陈天瀚的两个手背,对着仍然不停发抖的陈天瀚,轻声唤他的名字:“天瀚,天瀚。天瀚……”
陈天瀚听到左襄叫他名字的声音,原先发了疯一般的念叨竟一点点停了下来,但身体仍是不停发抖。
左襄看情况略缓,便伸手想拿桌上的水给陈天瀚喝,却忽然感到陈天瀚将他的额头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就像一个小孩一样。
“哥哥……”左襄看不到陈天瀚朝向另一侧的脸,只听到他这样模模糊糊说着。
“天瀚……?”左襄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去……我恨你……你怎么还不回来……”
左襄听了,轻轻抬手,环抱着在自己怀里蜷缩成了一团的陈天瀚。
在左襄温暖的拥抱中,陈天瀚渐渐不再发抖了,迷迷糊糊说的话也开始缓下来,原先汗如雨下的状况看起来也好了一些。
左襄看情形,就柔声道:“累了就歇会儿吧。”然后帮已经看起来很疲惫的陈天瀚躺下。四处看了看,没有毯子什么的,就脱下了自己外衣盖在陈天瀚的身上。
心想可以稍微安心些了,却看到陈天瀚眼角,有一滴泪滑下,混进了他的汗水里,滴在了沙发上。
左襄知道在梦里哭比醒着哭还要难受很多,就有些不忍心现在就离开陈天瀚身边,可又不知道怎么帮他。
想了想后,左襄用特别轻,却也格外温和的声音,坐在陈天瀚对面,几乎是像念出来一样,很慢很慢地,哼起了一首以前听过的歌。
这首歌原文左襄并不会,所以只能这样哼出来。但他一直记得这首歌的几句词。
“……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是
因为你灿烂的微笑
……”
☆、第八章
虽然陈天瀚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陈天瀚的两个保镖回来了以后,左襄还是请他们把陈天瀚送去医院了。
陈天瀚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组合战的直播,左襄和陈天瀚都错过了。因为无故缺席,被取消了晋级资格。
陈天瀚一醒过来就想打电话给左襄,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在自己身边。
门外传来说话声。
“您不进去吗左先生?”
“不了,你们别叫我左先生啦,很怪。”
陈天瀚听到“左先生”三个字的时候,就从病床上飞速下来,趿拉着拖鞋就冲到了门口。
“襄……左襄。”陈天瀚欲言又止。
左襄却一反常态,看了陈天瀚一眼,淡淡地说:“你好了就好。”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留陈天瀚一脸懵〇独自站在那里。他这辈子第一次有种被抛弃的怨妇的心情。
保镖鼓起勇气打破了这无限尴尬的沉默:“天瀚少爷,这是左先生刚给您送来的。您手机忘在待机室了。”
陈天瀚接过,没地儿撒气地来了句:“不是说别叫左先生了吗?以后叫左襄少爷。”
保镖应了一声,像做错了事的小朋友一样自己握着双手慢慢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陈天瀚拿着手机,一肚子闷气地躺回了床上。摁了一下,屏幕亮起,陈天瀚发现屏幕上面的那条短信是他在国外的一个哥们儿发来的:“你折腾够那小子了没?教授说了,你现在回来把休学取消掉,还跟以前一样坐首席!!玩够了就赶紧回来!”
陈天瀚正心中厌烦,解锁屏幕打算回信骂这家伙一顿,忽然想起来不对。他再一看来讯息的时间,正好是昨天他失去意识那段时间发来的。
想起今天左襄反常的冷淡,陈天瀚明白,大事不妙。
不过,他隐隐地有点喜欢这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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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瀚未接来电(99)。”手机再一次在震够了以后停息了下来,左襄瞥了一眼,仍然没理。
太阳落山时,雨落了下来。
左襄看着开始和自己心情一般的绵绵细雨,不自觉叹了口气。
左襄想到自己一场白忙,不知又要去何处从头争取机会,而且还会变成别人口中的选秀老油条,不禁叹息。
一瞬间,左襄居然有一丝疑惑:要放弃吗?
他立刻使劲摇了摇头。不可以。
但他竟不能说服自己,为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