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她咬了咬下唇:“那个……是关于秦阳的。他是不是……要去美国读书了?”
沈亦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她赶紧解释:“其、其实是我听班上的女生说的。前段时间,听说叔叔阿姨去美国工作了,估计就在那边定居了,所以班上的人都在传秦阳也很快就要跟过去美国读书了。就算现在不走,等到高三也差不多了。”
她很着急地说着,语速有些快,越说越不敢看沈亦的眼睛:“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说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也没问过。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对班里的活动也不太热心,虽然他原本就不怎么理人……可我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以就想问一问哥哥你,他是不是要去美国了?”
沈亦看她脸都红了,不由得笑起来:“这个问题,不如你自己去问他?”
“不行不行不行!”要不是因为手上提着一大袋零食,她肯定会把两只手摇得跟风扇一样,“我、我最近……跟他吵架了……”
说完又心虚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
沈亦想起前几天跟秦阳的那番对话,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没和好:“你是不打算跟秦阳和好了?”
“也、也不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觉得,他一定也想跟你和好,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没那么难,也不需要说什么‘对不起’‘没关系’,你如果想跟他和好,就走到他面前,跟他说一声早上好。我保证他会回应你。”
温宇半是怀疑地抬起头看着他:“这么简单?”
沈亦点头:“嗯。就这么简单。至于他是不是要去美国,就等你们和好了再由你自己去问他吧。我就不代他回答了,这样可以吗?”
她用力地点点头,笑了笑:“谢谢哥哥。”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突然间,他又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便问:“对了,温宇,你生日是在四月吗?”
温宇一头雾水地摇头:“不是啊,我生日在七月份,怎么了?”
“啊,没什么。”他苦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你知不知道你们班上有谁是四月十五日生日的?”
温宇更加疑惑了:“我……记不太清了,四月十五怎么了?”
沈亦非常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什么了,不好意思问了你这么奇怪的问题。”
反倒是温宇有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那个日子跟秦阳有关系吗?”
“我只是有点好奇四一五这个数字对他有什么意义。不好意思,我太奇怪——”
“我好像知道!”温宇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双眼发光地看着沈亦,“四月十五!”
“怎、怎么了?”沈亦不安地看着她。
“四月十五是一首歌名,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乐队创作的,我很喜欢就向秦阳推荐了,他听了之后也很喜欢,还用来做手机铃声了呢。”
手机铃声?沈亦回想了一下秦阳的手机铃声,好像是一段不怎么熟悉的钢琴前奏,他以前从来没留意过是什么歌曲。
温宇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来按下播放键,一段钢琴前奏便柔和地传过来。沈亦想起来了,确实是秦阳的手机铃声。
“这首歌就叫《四月十五》,据说是主唱在四月十五日突然灵光一闪写下的,所以就以日期命名了。我推荐给秦阳的时候,他特别喜欢。”
原来如此。沈亦心里像落下一颗大石般,在安静的钢琴声中安定了下来。
原来如此,四月十五对于秦阳而言,意义并不在于是谁的生日,而只是一首自己很喜欢的歌曲而已。
庆幸之余,沈亦又觉得有一丝羞愧——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能力。
当初发现秦阳的密码设定是0415时,竟然会以为他对自己有超乎寻常的情感。这种联想实在是太令人羞愧了。
幸好如今谜底揭晓了。
“太谢谢你了,温宇。”沈亦一脸雨过天晴的笑容,真诚地向她道谢。
温宇虽然还是摸不清为什么沈亦会纠结于四月十五与秦阳的联系,但还是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我先走喽,拜拜!”
因为手上提着食物,所以她以两肘的大幅度摆动来代替摆手,沈亦也跟她道别。
这一次,两人是真正的分道扬镳了。
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不重要——甚至连在自己的家人心中,都无法占据重要的位置。
沈亦明确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刚刚升上高中的时候。当时父母正在办离婚手续。
他们其实早就没有感情了,之所以还勉强维系夫妻的名分,都是因为沈亦。如果没有沈亦,他们早就离婚了。
父亲是个典型工作狂,对工作怀有的热情与兴趣比妻儿更甚,听说沈亦出生那天,他并没有陪在产房里,而是在公司加班。母亲对他一直不满,婚后生活与她曾经想象的相差甚远,但无奈怀有身孕,只能继续不情愿地维持这段婚姻。但一年一年忍下来,丈夫仍旧不够体贴,而且越来越常出差,有时一去就是一整个月,育儿的重任与家庭琐事都落在她身上,她被局限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觉得越来越压抑。
大概到沈亦小学高年级时,她也开始常常外出,或是跟朋友逛街,或是一起看电影吃饭,她开始以那种方式平衡自己早已失衡的内心,并尽自己的可能推迟回家的时间。
对她而言,家仿佛就是一个牢笼,她极其享受偶尔放纵的自由,而不愿回到那个狭窄的笼中。
那时,还在读小学的沈亦自己回到家中,推开门后,迎接他的常常是一屋子的寂静。
晚餐已经做好放在了冰箱,他拿出来稍微加热就能吃。
久而久之,他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吃饭。
久而久之,他开始产生一种幻觉,仿佛那个家,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当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的餐桌上,独自吃着自己热好的饭菜时,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孤独感便汹涌而来,把他淹没。
偌大的家,他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寂寞地跳动着。
有那几年的过渡,后来父母正式提出离婚时,他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觉得这一天终于来了。
也并不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以前一直担忧害怕恐惧,并且一天比一天都更明确会在未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离婚半年后,母亲再婚了,对方是一个安稳的公务员,没有大的野心,听说很顾家,应该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再婚的消息,是母亲从电话里告诉他的。她觉得儿子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应该能理解自己。
沈亦在电话里祝福了她,非常大方得体,甚至某些用词显得有些过于正式隆重了。
听到他的祝福,母亲在电话那头哭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步行下楼,在夜晚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那时应该是冬天,他穿得很单薄,下楼的时候没有带外套,走了一段时间后他觉得有些冷。
转身打算折返的时候,他看到冷清的马路对面有个男子倚在公交车站牌下安静地等车。那个男子低垂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右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香烟那端的火光时明时灭,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在深黑色的背景衬托下,显得很悠然。
在寒夜中,沈亦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陌生人指间的香烟,和那圈升腾的烟雾,忽然觉得很温暖。
为什么竟然会觉得温暖呢?只是一根香烟,只是一丝火光,只是一缕白雾而已。
大概是因为,那时的他实在太冷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
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不重要。
甚至连在自己的家人心中,都无法占据重要的位置。
纵使是在父母心中,也是可有可无的人。父亲只重视职场工作,对他而言,儿子只是偶尔回到的家中一个如同摆设玩具般的存在;对母亲而言,家庭是一个禁锢她的场所,夺走她的自由与无限可能,并压榨她剩余的活力与生命的地方,她避之唯恐不及。
那么沈亦——这个家庭的儿子,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这样的他,到底是为了谁而存在的呢?
如果不是为了谁,如果他的存在只能为别人带来负担与痛苦,那么他又是否有必要继续存在呢?
那时的沈亦,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不断地迷茫着。
直到18岁那年,遇见秦阳。
如果没有遇见秦阳,他也会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不会以如今这般温柔的模样。
他会变得消沉,阴郁,渐渐丧失对世界的兴趣。
所以,秦阳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与其说他是自己心爱的弟弟,倒不如说是秦阳在支撑着自己在活下去的同时怀抱着对世界的善意。
所以有时候也难免会害怕,害怕哪一天,他们之间的牵绊会逐渐变弱。
毕竟,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弟。
他也生怕这种牵绊有朝一日会变质。
毕竟,他没这样的自信去回应那种情感。
所以幸好,四月十五对秦阳而言,只是一首歌曲。
第12章 病
盛夏的天气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好端端的晴空里不知从哪飘来了一朵乌压压的黑云,不等人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噼哩啪啦地往下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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