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有人无意中说了一句:“瞿深真好玩儿,一句话也不说,吃东西还要别人递到盘子里。”
瞿深手里还握着刀叉,听到那句话,就没再吃什么。饭桌上的气氛越炒越热闹,瞿深渐渐缩到桌子的角落。
翟养浩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当瞿深是吃饱了又嫌吵闹,所以躲开了。大佬坐在瞿深斜对面,起初也没在乎,后来无意中对着瞿深仔细看了几眼,就又看到了他那一副无法形容的表情,眼睛在灯光下是明亮的,瞳仁却是幽深的。当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欢天喜地的翟养浩的时候,那个表情更是极富冲击力。翟养浩可以说是个轮廓立体的美男子,非常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瞿深相比较之下,线条要清癯柔和得多。可是这时两人坐在一起,瞿深的面孔却显得非常非常鲜明和深刻,衬得旁边的翟养浩一举一动仿佛都是轻飘飘的。
都是那双眼睛。
大佬忍不住地看,几乎有种惊心的感觉。
他喝了点酒,也有点放松,看着瞿深久了,一不留神就叫了出来。
“瞿深,瞿深。”他叫了两声。
瞿深动也没动,只是眼睛转向他。
然而大佬没有了后文,只是忽然有点兴奋不起来了,低头闷闷地喝了口酒。
翟养浩非常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瞿深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在桌下牵了牵他的手。
这次旅行的重头戏是去看冰川和湖泊。然而这也是最冷的一段路。大佬仗着一直以来身体好,多少还是有些低估了当地的气温,只带了几套呢子大衣,连条围巾都没有。前面几天在城市近郊看看转转,去海边坐坐船,扛下来还无碍。这回到了山区立刻感到寒气开始穿透衣服渗进来。大家出门都只穿着自己足够保暖的衣服,也只能傻眼地看着大佬喊冷。
同行有人比较机灵,转来转去,就盯上了瞿深。
翟养浩就怕瞿深冻着,保暖内衣毛衣羽绒服都给套上,因为嫌带的羽绒服有些薄了,最后还给他裹了一条夸张的大围巾。
很快有人就提出要瞿深把大围巾摘了给大佬。
翟养浩忍不住为难起来,瞿深的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和一般人一样比。他之前还庆幸带了这条围巾来,要不这一路瞿深恐怕扛不住。现在到了最冷的地方,反而要给瞿深摘掉,他不能再担心了。
瞿深看着翟养浩,也很迟疑。
“你行吗?冷吗?”翟养浩问瞿深,颇不想让他摘掉。
“大佬冻得鼻子都红了,把他冻病了怎么办?”旁边有人插嘴。
瞿深被几个人各种眼神盯着,什么也没说,把围巾摘了下来。立马有人从他手里拿去,送到大佬面前,一群人围着大佬嘘寒问暖。
翟养浩也想上前去看看大佬,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先陪着瞿深一起走。
瞿深微微缩着肩,肯定还是很冷的。翟养浩有点心疼,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肩膀,不停地摩挲。
大佬裹上了围巾,终于缓过来了,想起来问问是谁的围巾,被人告知是瞿深的。大佬转脸回头看了一眼,瞿深低着头,几乎被翟养浩圈进了怀里。
大佬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差点脱口而出痛斥周围的人,招谁不好非得招瞿深,不知道那是个病秧子吗?这让他多难做人啊!
别人毕竟是一片好意,大佬忍了又忍,终于也没说什么,转身问瞿深冷不冷,瞿深也不说话,只是摇头。大佬只好跟瞿深道了个谢,转身叹口气,继续搞气氛。
冰川和湖泊都是一色的灰暗和纯净。
大佬精力充沛,带着一群人“哄”地一声跑到这里,“哗”地一声涌到那里。
瞿深也仍旧不合群,独自找了个地方站住了,默默地看着。
换做平时,翟养浩也总是要跟着人跑一圈的,今天却无论如何舍不得,一直陪在瞿深旁边。看他情绪不高,一会儿又拎拎他的头发,一会儿又搂搂他的肩膀,变着法儿想逗他。瞿深根本懒得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最后翟养浩只是一只手揽着他,陪他一起默默地看着眼前。
两个人安静地站了很久,寒气越来越盛,翟养浩也把瞿深越抱越紧。
瞿深忽然转过头来,翟养浩便也低头看他。瞿深微微垂着眼睛,嘴角却有点笑意。翟养浩轻轻凑近去,见瞿深没反应,又讪讪退回来。过了会儿,又不甘心,再慢慢凑上去。瞿深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眼睛在睫毛下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挨得非常近,翟养浩却始终没下定决心,僵持了一会儿,瞿深忽然轻轻一抬脸,蜻蜓点水一样吻了他一下。
翟养浩一下子情绪高涨,然而还没反应过来,瞿深已经推开他,转身慢慢地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返程的路上,大佬注意到瞿深的脸明亮了起来,也有了笑容,上车的时候第一次没跟翟养浩坐在一起,而是跟画展的时候给他帮过忙的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也不知聊些什么,两个人都笑呵呵的。翟养浩坐在瞿深后面的位子上,也在跟旁边的人聊天,眼睛却一直看着前面出神,只给旁边的人留个侧脸。
大佬表示自己又看不懂了,干脆继续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瞿深要奋斗一生的坎啊~但胜利的还是他~
第22章 世界
车开出没有多久,就渐渐减速,又过了一会儿竟然停了。大佬睁开眼睛,才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开始暴雪,车里已经一片沉默。司机停车后片刻,众人终于意识到出了问题,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司机费了半天力气跟他们解释,雪太厚,现在走不动,但是附近有个小酒馆可以暂时歇息,他也联系了救援。
大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中奖了,他常常在看见新闻里面说“警方搜救被困旅行者”的时候,痛骂那些旅行的人脑子进水,净给别人添麻烦,没想到今天轮到了自己。
司机领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旁边不远的一家小酒馆,酒馆里并没有什么人。老板颇有些年纪,很有风度地招待他们坐下,给他们拿了烈酒。翟养浩看了看度数,担心瞿深喝了不舒服,问老板有没有热茶。
老板拿了一个木盒子出来,又倒了一壶热水给他。司机看见,便介绍说这是当地最好的茶,是皇室专用。老板仿佛听不见一样在旁边倒酒。
瞿深看到盒子很漂亮,一直抱着,左看右看,里面的茶包也一个一个拎出来瞧。
翟养浩在旁边给他泡了茶,一直余光瞄着老板,想着什么时候得提醒下瞿深把盒子给还回去。过了一会儿,老板绕过来看了一眼,见了瞿深爱不释手的样子,什么也没说,笑眯眯地又走开了。
泡好了茶,瞿深抱着杯子喝了两口,路上和他聊天的姑娘坐过来攀谈,见瞿深喝茶,很有些吃惊,问他:“你不喝点酒吗?喝点酒更暖和啊。”
翟养浩接过去道:“他的胃不好,酒精度数太高不敢让他喝。”
“少喝一点啦,”姑娘道,“茶里面放一点稀释一下不就好了。”
瞿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茶杯,他很喜欢这茶的味道,不愧是“皇室用茶”,香味很独特。可掺了酒不知道会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还迟疑着,旁边的姑娘已经主动地招手向着老板:“One more shot!”老板一抬手,把酒杯推过来,瞿深就开始摇头。然而这反应还是太慢了,他摇头的动作刚出来,姑娘已经利落地把酒“咚”地倒进了他的茶杯。
瞿深僵在那里,翟养浩立刻意识到他生气了。他伸手揉了揉瞿深的头发,道:“少喝两口,我再去拿个杯子,你还可以继续喝茶。”瞿深微微侧脸向着他,眼神和嘴角都在往下走,嘴唇有些烦躁地微微撅起。翟养浩觉得他又可怜又好笑,刚想捏捏他的脸,他又一脸没事地转了回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怎么样?”翟养浩在旁问。
瞿深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翟养浩拿起杯子尝了一口,酒精的味道被茶香冲淡了一些,倒是不难入口。可瞿深还是一脸不痛快的样子。
旁边的姑娘还没意识到自己惹得瞿深不舒服了,叽叽喳喳地劝着瞿深喝完。翟养浩又帮他喝了两口,递到他嘴边,瞿深这才不情愿地把剩下的喝掉了。翟养浩又帮他换了茶杯倒茶。瞿深怕冷,还套着羽绒服,只解开了拉链,整个人像只小熊猫一样缩成圆滚滚的一团,双手护着他的茶杯,看那模样是生怕姑娘再给他横插一杯酒。
没一会儿,瞿深酒劲儿就上来了,满面绯红,呼吸间热热的,带点甜味,人也有点摇摇晃晃。他连喝了几杯茶,也没缓过来。瞿深知道自己醉了,不自觉地转脸去看翟养浩,眉头微蹙。翟养浩看着他,觉得可爱,抓心挠肺地,又不知道要怎么办。谁知瞿深却忽然一歪头倒在姑娘身上,声音又粘又软地道:“让我稍微躺一会儿。”
姑娘咯咯咯地笑起来,很自然地搂着他,道:“你的酒量怎么这么浅。”
瞿深闭着眼睛,只是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翟养浩在旁边抓耳挠腮,问姑娘:“他重不重?我来扶着他吧。”
“没事儿,不重不重。”姑娘笑嘻嘻地答。
懂不懂看点眼色啊。翟养浩顿时心里一股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