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看过那么多书,但那一段话却始终记得这一句话。
佛家有言,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在那时的周时看来,却觉得这些话很可笑。生老病死不过是自然规律,只有庸人才会觉得世上有怨憎会与求不得。
古往今来,多少人因为求不得而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可对于天之骄子的周时来说,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什么值得一直挂在心上。
也许只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周时才体会到苦苦折磨世人一生中的八苦究竟有多么惨烈,然后将这种痛苦加倍的还给了林柯。
瓢泼大雨从傍晚一直下到晚上,直到颁奖典礼即将开始还没有停。
N大礼堂,要人云集,颁奖典礼在这里举行。
秦海林柯旁边坐着江晴晴和路宇,他们换上了下午刚买的新衣服,秦海还带他们去了做了发型,年轻的他们脸上都是朝气与喜悦。
在这座大礼堂里,灯光璀璨,整个礼堂回响着激昂的音乐,隔绝了外来的磅礴雨声,像是另一个世界。
江晴晴和路宇被引到台下等候,准备上台领奖。
领导发言终于完毕,颁奖仪式正式开始。林柯看着江晴晴路宇和其他获奖人一起走上台,从一下午的情绪里脱离开来,欣慰地笑着,用力鼓掌。
年少时,站在这种场合上,万众瞩目,总是会觉得很紧张,只是台下最前面永远站着周时,给自己鼓励。这时的林柯也希望台上的学生看到自己,变得从容,享受这光辉的一刻。
“下面有请著名慈善家,此次比赛赞助商周氏集团总经理周思为所有获奖选手颁奖。”
林柯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他出现。
全场鼓掌声中,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走上舞台,接过礼仪小姐的递过来的奖杯,将其一一递给获奖人。
场馆里回响起悠扬的音乐,舞台上空撒下花瓣和彩纸,一切显得都那么的不真实。
那一刻,所有的人声,所有的喧嚣都已远离。
灯光下,一身正装的周思光芒万丈。功成名就的他站在舞台最中央,和所有选手一起留影纪念,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对于现在的周思来说,这些掌声与鲜花不过是他人生最不足为奇的点缀。
林柯想起了下午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
这么多商业巨子,我独独佩服周思,真的是用传奇二字写就的人生。不要说他有周家的豪门背景,周家早在十年就遭受灭门惨案,连周家嫡子周时都不能幸免于难。周思一个人在美国打拼,才短短几年就建立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重现当年周家的辉煌,连第一桶金都是自己在一片惨绿的股市上赚来的,现在功成名就,头上顶着的称呼别人努力十辈子及不上他百分之一……
林柯从不相信巧合,可是这一切太多太多无法解释了。
周思颁奖后,直接离开了舞台,谢绝了领导的发言邀请。
林柯看到后,连忙冲了出去。
周思是从嘉宾后台出去,直接通往停车场坐车离开,林柯连后台都进不去。
然而N大就是他成长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林柯实在是了熟于心。
第九章
下了这么久的大雨渐渐要停了,只有些微的雨丝依旧恋恋不舍,自天际落下。
林柯等在侧门的地下停车场出口,看见车灯亮起,一辆加长轿车驶出,林柯立刻冲到车子面前。
刺目的车灯打在林柯脸上,他闭上了眼睛。
刹车声响起,车子挨着林柯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伸出头来,被林柯这种行为吓到, “找死吗,还不闪开。”
林柯撑住车子前盖,“我想和周思先生说一些话,就一会,不会耽误他很多时间的……”
司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衣着寒酸的林柯,“滚开!”
看着还不愿意挪开的林柯,他直接让车上的保镖下去赶走林柯。
保镖下来就是一个反手,将林柯按到在地,林柯挣扎不开,这样的自己真的太丢脸了,可是真的不甘心,哪怕再小的希望,他都如此迫切的想要证明。
“周思,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会打扰你很多时间的……”
林柯的脸被按在地上,雨水冲刷过的地面并没有很多尘土,只是太冰冷了,没有丝毫的温度。
水泥地面上响起了皮鞋触碰的脚步声。周思离开了车子,保镖撑着雨伞,罩住了他。
黑色雨伞下的他,脸色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没有表情,没有温度。
“你想问什么?”
林柯抬起头,这个角度,周思看起来如此的遥不可及,和林柯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柯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很清晰。“你是周时表弟,对吗?”
周思听到这个问题,提了提手上的手套,声音冷淡,却带着一点疑惑。“是又怎样?”
林柯从领口中摘下项链,项链上的那枚对戒在车灯下微微发着光。
“我是林柯,是……是周时曾经的恋人……”
林柯一边说,一边盯着周思的脸,眼睛不敢眨眼,希望面前这个人脸上哪怕出现一丝丝的表情变化也好。
周思轻轻瞥了一眼,保镖走过来拿走对戒,送到周思手中。
周思旋转着对戒,对戒里面清晰刻着周时二字。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早逝的表哥有过一段风流的往事,没想到是个男情人,刚刚我的保镖真的是太失礼了。”
冰冷的雨丝落在林柯脸上,身上,他全身都变得非常冰冷。
周思的表情是如此的无懈可击,看不出任何端倪。
面前这人,连丝毫的爱恨都看不出,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点点嘲讽,像是看着可有可无的垃圾。
周思俯下身,将那枚对戒放在林柯手中,并把林柯从地上扶起。
“不管我表哥之前给你许下什么承诺,他现在都已经过世了,还请你节哀顺变。我和表哥没什么来玩,关系不太好,不过……”
周思话一顿,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信手签了名,塞进林柯的怀中,“你现在看起来生活的不太如意,相信这个金额你会比较满意,下次就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车子渐渐驶远,夜色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雨完全停了,夜晚上空乌云飘散,出现稀疏的星星。颁奖典礼也已结束,喧闹的人声传来,林柯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周思,周时。
我早逝的表哥。
风流的往事,男情人。
他现在都已经过世了,还请你节哀顺变。
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希望成空。
顺着人流跑出来的秦海终于在花坛下,看见了一个人呆呆坐在那的林柯。
“林柯,一眨眼你人就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然而林柯却没有回音,他只是愣愣坐在那,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秦海有点吓到了,自从来了N城,林柯就从上到下都不对劲,但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连一丝生气都感觉不到。
“林柯,你怎么了……”
“秦海……”林柯抬起头,眼中无数情绪浮起又沉没。“你说,人有没有可能死而复生?”
秦海斟酌了一会,“林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周时已经过世了,你是亲眼看着他下葬的……”
“可是……可是真的太巧合了。我从来没有听过周时提到过美国的表弟,而且他的声音,他的身影真的太像太像周时了,简直一模一样。”
人总是抓住一点点希望,就不愿意放弃。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过绝望的活着。
秦海用力抓住林柯肩头,很认真的看着林柯的眼睛。
“林柯,你这是执念。不要想他了,向前看好不好。你只是拼命在别人身上寻找回忆,寻找相似点而已,周时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活过来。”
第十章
天高云淡,整座临水小城如在画中。
随着雨带缓缓向北移动,持续多天阴雨天气终于离开了这座小城。停止了半个多月的早操也恢复了。
然而这次早操要比之前的隆重很多。顶着地中海发型的袁校长站在升旗台上,拿着话筒,滔滔不绝地讲着,激昂的话语响彻学校上空。
升旗台最上面横空挂着一道红色横幅。
热烈庆祝我校江晴晴路宇两位同学斩获地球杯国赛二等奖。
袁校长一生都勤勤恳恳,为学校发展可以说是鞠躬尽瘁。然而学校师资不行,生源不行,年年考试都被市里的几所省重点高中吊打,这次终于扬眉吐气,剩了毫无斩获的那些高中一筹,于是又适当加长了这次集会的时间,希望学生们再接再厉,以江晴晴路宇为榜样,汲取两位同学的经验,取得优越的成绩,让母校以你们为荣。
秦海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滴,又望了望手表,看到时间后不由得凄惨地哀叹,“老袁到底还要讲多久……”
林柯的后背也全湿了,“要上第一节课了,老袁肯定不会再拖的。”
校长像是终于听到了台下老师和学生心声,赶在上课铃打响前,将学校的奖励颁给了江晴晴和路宇,依依不舍的结束了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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