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柯,这里!”
秦海站在校车上,伸手招呼林柯。
“你坐得了车吗,我这有晕车药。”秦海将车窗摇下来,问道。
林柯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我来时吃了药,应该没问题的。”
之前他一直以晕动症为理由,推掉很多次外出培训和听课,其实不过是想逃避,不想离开罢了。但这次他的学生进入国赛,学生本身又紧张不已,作为辅导老师不陪同,真的太过不去了。
车子摇摇晃晃了四五个小时,驶过崎岖蜿蜒的盘山公路,离开了重山环抱中的小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N城。
驶进N城,林柯望着窗外的景色,N城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离开这么久,曾经走过街心大道,大道两旁的标志性建筑,和周时携手逛过的市政公园,全部改头换面,日新月异。
秦海和林柯带着两位学生走入了协办这次国赛的酒店。进入国赛的两位学生是他们各自班上的,一个是林柯班上的路宇,一个是秦海班上的江晴晴。秦海一路走,一路跟他们说道,“我们就在这所酒店入住,你们记住我和林老师的电话号码,有事就打我和林老师的电话。这次国赛是由周氏集团赞助,经费很充足,房间都连在一起,有事就可以来找我和林老师。另外,要注意休息,下午就是初赛了。”
来到前台,换好房卡后,秦海将房卡发给路宇和江晴晴,“好了,大家先回房间放行李,半小时后,这里集合,再去吃午餐。”
看着酒店流光溢彩风格奢华的装饰,林柯一点都认不出这就是十年前他和周时曾经住过的酒店。
“这个酒店怎么变化这么大……”林柯随着秦海步入电梯,问道。
“这酒店之前不是N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吗,不久前被周氏集团收购了,然后财大气粗地又装修了一次,还上了晚间新闻。”
秦海打开房间门,看了房间的装修和摆设后,忍不住感叹。
“周氏集团也太有钱了,全部承包国赛参与者的住宿饮食费用,人与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林柯把行李放了下来,房间冷气开的太足,他披了件外套,出于人道主义,安慰了一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秦海,“做老师也挺好,工作稳定,也没什么大烦恼。”
“一对比就难受了。别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年纪轻轻就上了福布斯富豪榜,建立这么庞大的商业帝国,随便撒出一些钱来,就全额赞助。而我们,多少年没涨过工资了,都要徘徊在温饱线上了,现在连N城一个小单间都买不起。”
林柯低头整理行李,接不上话,他对生活没有太多要求,只希望余生能够安安定定。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还是秦海打破安静。
“算了,这种事不能多想,最起码我们吃喝不愁。走,来到这里,就好好大吃一顿,享受一下。”
秦海领着林柯和学生,边走边说,“这里的海鲜和烧烤都是一绝,尤其是龙虾,冷吃、芝士、铁板烧都是美味……”
坐下后,秦海指着对面烧烤部说道,“这里的小羊排也挺好吃,记得好像是选用澳洲A级肉,上面还加了番杏叶,那味道,绝了。不过大家记得不要吃冰饮和生冷食品,免得肚子疼,也不要吃太多。享受完了,我们回房间午睡一觉,就冲去考场,争取杀入决赛。”
被这么一说,原本很拘谨的江晴晴和路宇,都捧着盘子去盛吃的了。林柯胃一直不太好,没有去挤人山人海的海鲜部,装了一些全熟的牛排就回来了。
结伴过去的学生拿着快要满出来的盘子回来,林柯有点担心,“这……会不会吃不完……”
江晴晴性格很开朗,和林柯相处的很好,直接说道,“老师不要担心啦,肯定吃的完。不过老师你就装这么一点,太少了吧,不如我再帮你装点?”
林柯连忙摇手,“老师胃不好,不能吃多。”
很快就吃完的林柯对秦海说道,“我先回去整理一下下午比赛要的资料。”
忙着享受美食的秦海抬起头来,“资料来时我清点过了,你先去睡一下吧,我坐了这么久的车都有点晕。”
然而出了自助餐厅的门,打算去乘电梯回去林柯发现这条走廊上别说电梯了,连安全通道都找不到一个。
拐来拐去的林柯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这里修的跟迷宫似的,道路四通八达,他应该是踩进迷路这个大坑了。
而且这里的服务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稀少,由于走廊铺了厚厚的红毯,连脚步声都听不见,长长的走廊上,只有林柯和他的影子。
在走廊尽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酒店示意图。林柯这才发现自己阴差阳错地拐到了B座来了。
这座酒店又称双子座,分成A座和B座两栋高楼,两座楼以数条空中走廊相连接。林柯就着酒店昏暗的灯光研究了一会,发现后面第二条走廊可以拐回去,于是向里走了进去。
B座是VIP区,客人少很正常,然而不知为什么,路上连保洁人员和安保人员没看到一个。林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然而下一秒,林柯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看着前面出现的那个人。
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用力握紧,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
*****
那个人站在走廊尽头,阳光穿过他身后巨大的玻璃窗,投下了耀眼的光芒,将他身上的每个细节都变得那样清晰。
如果这是梦,那真的太真实了。
十年都过去了,周时的魂魄却从不曾入过他的梦境。
似水般梦境里有无数回忆浮起沉没,却不能让周时再鲜活地对他再笑一笑,再望他一眼。
所有的梦境里,都剩下苦涩的爱情。
望着那个人的身影,林柯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两人之间明明就隔着短短的几步路,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他连向前迈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林柯不知道自己自己现在心跳的这么快,究竟是因为欣喜若狂,还是害怕入骨。
直到那个人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扫了他一眼,和林柯对视。
他的眼睛瞳色很深,色如琉璃,深邃地像是能容纳世界万物。
他和周时最亲密的时候,肌肤之间都没距离。那时的林柯微微抬起头,就可以从周时眼中看见自己掩饰不住的笑意。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里,像是侵吞了无数的幽暗,陌生地令林柯窒息。
他望了林柯一眼,视线便转了过去,朝走廊尽头走去。林柯忍不住冲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个人的手。
他如此想要确认,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然而还没有碰到那个人,林柯被那人身后的两个大汉猛地一推,林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林柯忍不住还要上前,声音中的颤抖是止也止不住,“周时,周时,我是林柯……”
说到最后,他意识到了这是真实发生的,面前这人就是周时,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他的周时,还活着。
那个人听到他的话语,停下了脚步,转身瞥了他一眼,阻止住还要上前的保镖。
他声音很低沉,像是悠扬的大提琴被缓缓拉响。
“你认识我?”
你认识我?
认识我?
他是周时,他是林柯。
他们一起走过青春时代,一起举行成人礼,他们甚至同床共枕,说过最亲密的话语,他们曾经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他身上现在还留着刻着周时名字的对戒。
他带着两个人回忆和愧疚生活了整整十年。
现在,周时站在他面前,声音冷漠地问,你认识我?
如果不是手心的痛觉是如此的鲜明,林柯真的觉得这是一场随时都能醒来的梦。
可这现实比梦境可怕太多,可怕到林柯不愿意相信。
他和周时认识多年,清楚地知道天之骄子的周时眼睛里揉不进一颗沙子。
如果他还活着,绝不会原谅自己,会用最残酷的手段,狠狠报复自己。
第五章
年轻时候,总对未知的将来有很多美好到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要和恋人到美丽得不似人间的新西兰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想要和恋人一起周游世界,让时间见证他们的感情。
那时的林柯,少年意气,总觉得爱上了就是一生,什么艰难险阻也能被踩在脚下。
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直到被现实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打击,被打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才认清一个事实。
他的光荣,他的辉煌,他所有的运气,早在十年前就宣告终结了。
可是他还是会希冀,希望上天会有奇迹出现。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神早已抛弃他了,没有奇迹的。
他的恋人,早已经死了,死在那个雨夜,倒在泥泞的水中。
保镖将走廊的大灯打开,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纤毫毕现。
他们离得这么近,这人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林柯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的身影,他的声音,都很像周时。
但不是他。
无论是眼睛,还是脸的轮廓,都不对,都不是周时。
刚刚光影下的错觉瞬间消散,璀璨灯光下,这个人年轻而英俊,但和他的周时相差太远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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