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但什么都没答应,还让人在牢里揍了秋白桦一顿,没伤筋动骨,可都打在脸上,鼻青脸肿的可怜地很,甭管怎么样,他把公司闹腾地鸡飞狗跳的,也不能那么容易揭过了不是?
秋白桦去自首的当天,秋玉清和两个秋家表妹被保安拎着丢出了寰球所在的大厦,秋玉清不服的很,还骂骂咧咧地想要和保安动手。保安是听了上头发话的,什么面子也不卖,挽起袖子就把他打得窝在地上屁话都不敢说。
工资也没影儿了,别说去起诉,法院里一听说是事关寰球的,也都仔细调查,那时候内部已经流传开了寰球总经理自首的消息,结合前后一看,谁还会管啊?左右推脱推脱,这事儿就没人敢管!
秋玉清他们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在暗地里把秋白桦骂了个遍,自己骂还不够,带着全家的老弱妇孺一起想要给秋白桦一个好看,结果从那天开始,再没有一个人能找到秋白桦的踪迹。
甚至于秋奶奶拄了拐杖特意守在寰球公司楼下,也没能看到人。没有人庇护,老太太是不敢撒泼的,写字楼的保安警惕地来回巡视,腰间都挂着手臂粗的电棍,和警察也没差了,秋家人哪里敢撒泼?
报纸出来的当天,;老太太骂骂咧咧地下楼去买早点晨练,看着隔壁邻居窸窸窣窣地指着自己这边窃窃私语,困惑地不得了。
可每当她一走近去,人家就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飞快走远。碰到好几个都这样,老太太起先并不觉得奇怪,等到买完了早点,上楼时对门的老大姐一脸担忧地站在楼道里劝她想开些,她才觉得不对劲了。
看到报纸的瞬间,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猩红,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天昏地暗。
常说一个人在艰劣环境下取得极好成就的人,就用鸡窝里飞出金凤凰来形容。
秋白桦就是秋家的那一只金凤凰,至少在家人眼里,他是只凤凰。
可是鸡群的见识实在有限,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羽毛斑斓的除了金凤凰,还有山鸡。
但秋白桦这只山鸡就被强盗地定义上了金凤凰的名头,他短小的尾羽被当成了凤凰长长的救命绳索,上头一溜儿地叼了几十只妄图一飞冲天的土鸡。
山鸡已经被土鸡的肥膘拖累地扇不动翅膀,土鸡却在他停下歇息的时候用力啄他的脑袋,嘴里咯吱咯吱的骂:“你是我们叼着大米才养大的凤凰!凤凰是无所不能的!是神兽!区区母鸡的心愿你怎么可能实现不了呢?你是一只不诚实、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凤凰!”
久而久之,山鸡就懒的解释自己并不是凤凰了,他知道什么口舌都是无用的,土鸡们总会觉得她在狡辩。
但现在,土鸡们终于明白,鸡窝里其实真的很难会出现体型那样巨大的凤凰,那只是一只长得漂亮一些的锦鸡而已,锦鸡用于妆点自己的尾羽却已经被土鸡们日复一日的刁弄搞的脱离了身体,真正重新变回了毫无风采的土鸡。
看着身着囚服一脸淡然的秋白桦,秋家的所有人都嚎啕地哭干了眼泪。
秋白桦其实细算起来,也是秋家的长孙,要说疼爱,家中的女人们怎么可能不疼爱他呢?
如果真的没有真心,那个时候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去为他筹集学费,秋家大姑为了秋白桦的学费固定每月去卖一次血,那时候秋家的条件艰难,秋大姑连鸡汤也不敢喝,每次就吃红糖,吃完了就把钱汇给秋白桦,希望他能过的宽裕些。
秋白桦于是一路成为了秋家有史以来最显赫最显赫的存在,他独立管理一家分公司,说一不二,赚钱也厉害,才一年就为家人买下了房产,让大家都不用蜗居在那几十平米的小屋里。
但人心又何尝有满足的呢?秋白桦对家人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大家就自然而然觉得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以往那些要求都是秋白桦力所能及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多做推脱,等到家人的要求已经让他为难,他开口拒绝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会有办不到的事情了。
直到这个被他们寄予了厚望又被他们拖累至阶下囚的孩子穿着一身囚服落魄出现的时候,所有人才惊觉,他只不过也只是个打工仔而已。
虽然不好听,但这确实就是实情。
秋白桦在牢里被打了一顿,第二天家人就来探监,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老太太险些要晕过去了。监狱里有多黑暗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太太曾经也是疼他入骨的,就算是为了小孙子争取福利,也没有存心要害大孙儿的意思,如果她早知道自己的那些无理要求会害得这孩子失去一切,那她怎么可能会坚持不让步!?
然而后悔这种东西就是在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滋生出来的,秋家人抹干了眼泪,老太太憋着一口气,开始动身带着全家人为秋白桦找出路。秋家人就是这样,后悔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就绝对不会犹豫。
第79章
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很伤自尊的事实。
秋白桦之前的那些人脉实际屁用没有。
秋白桦去坐牢,手机可是没有带去的,通讯录上列在“生意伙伴”上的人自然大家自然没有考虑,着重就是打给那些分类在“朋友”列表中的电话。
那些人几乎都知道了秋白桦的消息,知道打电话的是秋白桦的家人,一开始还会安慰唏嘘两句,等到秋家人开口求助的时候,对方就开始各种推脱各种不方便各种忙碌,等到第二次再打过去时,要不就是秘书接听,那么得到的回答多半都是xx总出差去了。要不就是拒接、忙音,即便换了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家接起来听到恼人的对象,也会装作信号实在差,再直白一点的,干脆直接就掐断了。
秋玉清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危机感,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直接被亲妈吊在楼梯上打了一顿。
秋家人一窝蜂地开始转向责备他,还有两个旁系的表妹,虽然她们没犯什么错,但毕竟也是间接造成秋白桦凄凉下场的帮凶,很快就被送回了亲戚家,秋家人日日悔不当初,特别是秋白桦的母亲,她原本因为儿子出息的原因在家里地位超然,但事到如今,最担惊受怕的也是她。
她简直觉得打心窝里苦。
她懦弱了半辈子,守了半辈子的寡,才拉扯大这么一个独生子,捧得跟眼珠子似的,别人看一眼都会觉得心疼。但她太传统了,骨子里接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教育,加上脸皮薄,不敢反抗拒绝,每每别人随意提起的事情,她二话不说都会答应下来,甚至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秋白桦既然出息了,就理所当然地该拉扯拉扯家里的穷亲戚。
秋玉清从小就读书不好,好玩又闹腾,秋母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辍学并不是儿子的错,但禁不住大姑每日在耳朵边上念叨,假的也就成了真的。秋白桦出息了,他眼里那个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儿子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顶梁柱,需要支撑起全家的希翼和未来,儿子,是被她活生生拖累的!
她每天醒来,枕头上都是湿哒哒的,抹着眼泪一大早开始跑法院交上诉书,被人敷衍出来,就开始挨着魔都城一家律师所一家律师所地咨询,秋家的经济来源一直只有秋白桦一个,他工资虽然高,但毕竟有限,给家里买了房子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秋家人这样每天到律师所咨询,自然会有花费,而且还很不低。
秋老太太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半数,花白参差看起来萧条地很,秋白桦得势以来,她哪一天不趾高气昂地过来的?秋家在她手上出了个状元!出了个总经理!秋老太太脸上有光,人自然硬朗,近七十岁了,还是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可这只是一夜,家里就不复盛况,原本可以长久的繁盛生生的被她们的短见给毁于一旦,还拖累了心软的大孙儿!
秋玉清从屋里出来,感觉到客厅里沉滞的气氛,立刻后背一抽。
他妈打人可是下了死手的,跟有杀父之仇似的,抽人不用皮带尾,用皮带头!金属的皮带头抽在身上一下一道大疤,膝盖手肘那些见骨头的地方更是纵横列布了大片的清淤!
他垂了垂头,心里有点不安,之前全家人都把他当做命根子疼的场景瞬间就颠覆了,舅母看他的眼神跟带了刀子似的,仿佛恨不能上前来咬他一口。外婆也不愿意多和他说什么,就连他爹娘和舅舅他们,看到他都带着满满的埋怨和不齿。
不就是蹲大牢了吗!关他什么事儿!?这不是迁怒吗!?
但秋玉清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小声地扯住了老太太的衣袖:“外婆……我前段时间撞车那事儿……那钱还没着落……”
老太太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跟看陌生人似的,不紧不慢的就把衣袖抽出来了。
“你还有脸说!”最先发怒的果然是他脾气暴躁的亲妈,她跳起来跟自己家事儿似的愤怒,“侬个十三点!滚那娘饿台去死好伐!?侬阿咕被侬害的去蹲了大牢现在,侬咋个不去替了伊额?侬还有脸钞票钞票!钞票侬刚卵!娘饿比脑子坏特饿!”
秋玉清脸涨得通红,气的眼睛立刻就充血了,秋白桦的事情他一开始是有点愧疚,可禁不住家里人这样天天念叨啊!秋玉清拳头捏着松了又紧,气喘吁吁半天把自己气了个驴眼瞪,喘了半天忽然抽筋儿似的窜了起来蹦房间里鼓捣了一通,还不等人去制止,他便奔到门口去开门要跑,临跑前还被门框“哐当”一声撞在脑门儿上,痛得他浑身一个哆嗦,丝丝拉拉地喘着气抱着自己的猪脑壳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