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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崔小/姐悟了 完结+番外 (三月春光不老)


  裴宣事事为她,处处让她,她开口劝,这人不会再计较。
  只是……
  自家夫婿自家心疼,裴宣疼她惜她,她哪能再拦着她出气?
  这口气若没出好,怕是夜里这位修撰大人都会暗暗自责。
  她自是爱重裴宣的,心念一转,摇摇头:“出嫁从夫。”
  这是袖手不管、管不了的意思了。
  西宁伯瞪大眼,刚要训斥两句,裴宣撩起眼皮:“伯爷好大的威风。”
  这话说得!
  西宁伯嘴角一抽,他威风再大,哪及金龟婿半点?
  “女婿……”
  裴宣无动于衷:“送客。”
  白棠刚要动,号钟不动声色按住她的手,一直守在裴宣身侧默不作声的小厮笑着站出来:“伯爷,请。”
  他是郎君的人,更是裴家的人,在外说话做事的分量比白棠重得多,便是西宁伯小心眼记恨也不会记恨到自家女儿头上,白棠是少夫人的人,父女虽说往后没多少来往,能少一桩麻烦何乐不为?
  今日郎君给了西宁伯好大的没脸,西宁伯有气也得憋着,不仅憋着,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尽心尽力伺候。
  “伯爷!”
  走出小院的门,西宁伯腿脚发软差点栽倒
  在地,好在身边的下人眼疾手快扶稳他,他回头看那寂静立在风中的院落。
  他自然没法怨崔缇,崔缇是出嫁女,想做好裴少夫人首先就不能得罪裴宣,在那个情境说不上话也无可厚非。
  真正教他惊骇的是裴宣态度的转变,这人笑时一个样,冷时又一个样,十八之龄,方才在那不大的小屋气势愣是压得他直不起腰。
  此子以后必大有所为,可现在,他竟把人得罪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但这过失本可以避免!
  他盯着身后破败的小院,想想漏风的屋顶,再想想里头的满眼穷酸,气不打一处来,一顿疾走来到后花园,见到一名丫鬟,沉着眉眼问道:“夫人呢?”
  丫鬟被他吓了一跳,匆忙行礼:“夫人去了白芍院。”
  白芍院,灯火通明。
  一脚迈进来,见着庭院修剪齐整的各色花儿,西宁伯没了赏景的闲心,脑海最先冒出来的是之前去过的小破院。
  那是崔缇住了十几年的旧居。
  可想而知,今晚过后,他理想中的翁婿关系会被狠狠撕碎,裴宣不会再敬着他,裴家不会悦纳崔家这门姻亲。
  若让宰相晓得今夜他的宝贝儿子携妻住进破落院,参他苛待长女、为父不慈,伯府可就真的完了。
  同为他的女儿,何以长女住陋室,幼女住广屋?
  “夫人,伯爷来了。”
  伯夫人和女儿聚在一处品茶,茶气缭绕,她眼皮不抬:“来就来了,你们……”
  “你们先下去。”
  “爹?”
  “你也下去!”
  崔黛被他凶了一句,回头看看阿娘,伯夫人放下茶盏,柔声哄道:“先下去。”
  西宁伯看着人退出去,沉沉提了一口气,他这边没言语,伯夫人为他沏了一盏茶:“不去笼络你的好女婿,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发疯?”这个男人三步两步冲上前,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这才是发疯!”
  伯夫人被掌掴得脑袋嗡嗡作响。
  西宁伯的斥责劈头盖脸落下来:“这家我交给你打理,你看你管成什么样子!平素也就罢了,南院收拾不妥当,你是想拖着崔家和你一起去死吗?”
  他话说得太重,伯夫人以为出了要生要死的大事,暂且忍下怨气不和他计较:“出何事了?”
  “女婿和缇儿搬去南院住了。”说到这他又皱起眉来:“你是当娘的,怎么能让女儿十几年来住在那样的破屋子?传出去崔家的脸面给哪里放!”
  “是我……是我让崔缇住在那样的破屋子?”
  伯夫人一边脸高高肿起,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是当爹的,不是第一日知道缇儿住在南院,你有去看过她吗?
  “从生下来起,你对她不闻不问,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这个当娘的?
  “我为你三次怀胎,就因生下来的长女天生残疾,她就见不得人,就得藏起来!是你先剜了我的心,到头来错竟全是我的?崔绍,你还有良知吗,你说这番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吗!”
  一霎的死寂,隔着门里面爆发出又一声剧烈争吵,崔黛躲在门外身子瑟缩发抖。
  这是怎么了?
  她满心茫然。
  为何阿娘要骂爹爹?为何爹爹要打阿娘?
  她怕极了,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此事就是个引子,揭开这些年夫妻二人心头的不满。
  平日还算恩爱的夫妇吵起来丑态尽出,西宁伯埋怨夫人没给他生一个儿子,伯夫人怨恨所嫁非人。
  星月交相辉映,南院,经过下人们热火朝天好一通收拾,小院好歹收拾出干净模样。
  桌面的灰尘被拂去,枕被铺好,号钟在内室点燃熏香,绕梁不知给哪取来一束花放入花瓶,白棠指挥着人将半人高的浴桶注好水,迈着小碎步溜到崔缇身边,耳语一声,领着人鱼贯而出。
  “夫君……”
  裴宣捧着一卷书,没留意书拿倒了,聚精会神地阅览:“娘子,你先洗罢。”
  她愣了一会,这才想起没她搀扶,娘子目不能视说不得会磕碰着手脚,连忙起身赶过去扶好崔缇胳膊:“娘子,这边走。”
  浴桶冒着热气,水面漂浮一层新鲜花瓣,崔缇看不见,却闻得着,裴宣掌心发热:“就是、就是这里了。”
  她看崔缇一眼,顾及她目盲多有不便:“我帮你宽衣?”
  她这副情态,一点都没有面对
  西宁伯的不怒自威,崔缇忍笑,下巴轻点:“嗯。”
  裴宣悄悄长吸一口气,低头不敢多看。
  衣物如缱绻的花朵堆叠盛开在女子细瘦的脚踝,小腿玉白,她闭了眼,背过身去:“娘子,娘子你小心点。”
  身后传来些微水声,崔缇害羞地躲进浴桶,温水浸过她的肩膀,娇艳的花瓣点缀在白皙的肌肤:“夫君。”
  裴宣下意识转过身,陡然见着身。无寸缕的娇美人,烧红了脸同手同脚地走到窗前继续’温书‘。
  她书卷拿倒了,崔缇不便提醒,藏在浴桶里笑出声。
  听到她笑,裴宣眼神氤氲起羞窘之色,眸光越过屏风看到自家娘子扬起的玉臂,心跳不受控制地错乱起来。
  浑浑噩噩不知过去多久,崔缇从水中站起身:“夫君?”
  裴宣抬头被屏风映照出的美人影羞得耳朵冒烟,极力稳住声线:“是要、是要拿衣服么?”
  “嗯,有劳夫君了。”
  寝衣隔着屏风递过去,凑近了,裴宣依稀能闻到那股好闻的香,是娘子身上散发出的,她心神失守,想着这一晚究竟该如何过,若、若娘子执意与她圆房,她的身份……
  没嫁人前,举凡女儿家私密事,崔缇仍然要强,并不愿劳烦白棠,这也锻炼出她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
  衣衫穿在身,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而后看到一只冥神苦想的呆子。
  “行光?”
  裴行光骤然抬眉。
  崔缇被她眼底的挣扎惊着,心有猜测,到底是不愿逼她,柔声道:“我喊棠棠进来,再为你重新备好温水。”
  “不用了。”裴宣绕过去见着清澈的洗澡水,笑道:“不用劳烦她们了,我接着娘子的用就好。”
  “这、这怎么行?”
  “行的。”她手搭在衣带,不放心道:“娘子先回床上歇息,我稍后就来。”
  “……”
  羞意爬上脸,崔缇不敢再看、再问,握着手里的竹杖到了床边,犹豫一番,她脸还是烧得厉害,在木板床躺好,克制着不去多想。
  水还温着,除了花香更多了一股清新的女儿香,裴宣边害臊边激动,到最后又忍不住暗骂自己不知羞耻。
  崔缇等她等得心如鹿撞,风从屋顶败落的口子灌进来,只因有裴宣陪她一起住,心底再没了以前的忧患不安。
  裴宣穿好寝衣,从荷包取出指甲盖大小的香块丢进紫金炉内。
  香是迷香,崔缇见了心生无奈,只好装作没看见。
  木板床仅够一人睡,好在两人身材纤细,挤一挤勉强能睡下,她早早为裴宣留出位置,裴宣长这么大没睡过像这样简陋的床,人躺上去,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
  崔缇红了脸,解释道:“只是吵了点,还算结实,不会……不会塌的。”
  她扯过被子盖过胸前,一阵微妙的沉默,倏然意识到什么,脸唰地成了小红灯笼。
  裴宣笑得意味深长,长臂搂过她腰身,要她躺在自己怀里:“我早该来这里看看的,让你受了好多委屈,是我不好。”
  “没有,我也没有受很多委屈。”崔缇轻声道:“都过去了。”
  她这边是过去了,裴宣却过不去心坎那道关,从前即便她离家几日阿娘都要派人精心打理她的房间。
  哪像她的娘子,出嫁了,以前的旧居沦为荒屋。
  可见西宁伯夫妇心底根本没有这个长女。
  后知后觉的漠视,比先知先觉的忽视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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