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若初 (起司鸡)

魏思远那边静了一下，可能是无声地对他说了什么，又听见尹煦不耐烦地催促道，“不等，现在就试试，快点。”
于是魏思远对他道谢之后就匆匆地挂了电话，电话挂了下去，沈延心里的烦闷就浮了上来。
每个人的一生其实会遇到很多分岔路口，往往只要一开始那个选择错了，后面无论怎么千辛万苦兜兜转转地走，都只会在那个错误选择衍生的未来之中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可是有的人就是幸运到不管怎么出错，不管错得怎么离谱，都有可以后悔弥补的机会原路折返，因为终点早就在他启程的地方了。
沈延想起这件事情不自觉地走了神，出了地铁往音乐厅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走在他前面一个男生身上，把人家手里的雪糕撞飞了，软趴趴地跌在地面上好像一大坨鸟屎。
那个男生一脸遭遇人间惨剧的表情转过来看了罪魁祸首一眼，两个人表情同时呆住了一秒。
沈延先开了口用英语抱歉道，“对不起，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那个男生是混血儿，乍一看就觉得轮廓和五官都带着欧美人硬朗的立体感，但是细看的话又觉得其实有着亚洲人圆润的线条，糅合起来有种说不清楚的灵气和美感。
男生好像有点紧张，说话之前先笑了一下，“我没事，就是雪糕掉了……”
“我赔给你。”沈延立即掏钱包。
男生也不跟他客气，“好啊。”
室友看他又被人搭讪了，也不想等着他耽搁自己的时间，于是提出分头行动，“沈延，你身上有带着门票吗？还没有到时间进场，我和她们去买点吃的，待会儿在音乐厅里面再跟你会合。”
沈延应了一声“好”，走到雪糕车的队伍最后面，那个男生跟在他身后，有点好奇地悄悄打量了他一下，“你是中国人？”
“嗯，你呢？”
“我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韩国人，不过我上学的时候有学过一点中文。”他说着就开始转换成蹩脚的中文，“泥嚎，我脚Jeremy。”
沈延笑了，Jeremy还是好奇地看着他，眼睛是浅棕色的，看上去清澈得跟阳光照着的琥珀似的，又换回了流利的英语，“我说得不对吗？我刚才还听到你朋友叫你‘沈延’，是这样念吗，‘沈延’？”
“对，是沈延。”他把手里的雪糕递过去。
Jeremy接过来，找了个位子坐下，沈延自然地坐到了他身边，“你是留学生？”
“暂时不算是吧，不过以后会是。”沈延问，“你是学音乐的吗？”
“嗯，我是学钢琴的，不过今天过来这里看演出的主要原因是我的青梅竹马在这里表演。”Jeremy把主办方发的宣传手册打开来看，把林菲恩的照片翻给沈延看，“Emily长得很漂亮吧？”
沈延点点头，“你们是青梅竹马，感情一定很好吧？”
“感情再好也做不成情人啊，我跟她一样喜欢男生，只能做情敌。”Jeremy哈哈地笑了一下，抬起眼睛看了沈延一眼，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突然就确定了什么似的垂下眼睛笑了，又把尹煦的照片翻出来，“我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这个垂眸的神情很像魏思远，连喜欢的人也很像魏思远，沈延有点无奈地笑了，伸过手去往后翻了几页，指着魏思远的照片说，“我喜欢他。而且，我跟他们两个都认识，以前还是同一个学校的。”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Jeremy语气很兴奋，“Emily和我说他们两个是一对，上次我和她一起去外面吃饭还看到他们两个了，他们真的是一对吗？”
“不完全是，魏思远和我说过他和尹煦没有在一起。”沈延说。
“哦……那我们都有机会了呢。”Jeremy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还是看着沈延，眼神里有种纨绔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你不是喜欢他吗，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你大概没机会，尹煦除了魏思远没喜欢过别的男的，对魏思远也不是特别认真。”沈延也很直白地反问他，“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好吧好吧，跟你看我的原因一样。”Jeremy把手里的雪糕吃完了，含含糊糊地问，“你坐在哪里？音乐会结束之后要和我一起玩吗？”
沈延答应了，没想那么多，突然出现一个互相有感觉的人，反正也不可能成为恋人，一起玩玩却可以得到一个晚上或者几个晚上的快乐，为什么不呢，反正天一亮，各自穿上衣服，生活该是怎样还是怎样，永远没有爱情来得那么伤筋动骨。
魏思远确实是他最喜欢的人，但魏思远一直没有接受过他的感情，他不至于也没必要为了这份不明朗的单恋就守身如玉，总有要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
沈延和Jeremy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各自从不同的入口进场了，前半场不太想看尹煦他就偷偷跑出去喝咖啡了，到中场休息看见有人出来上洗手间或者买饮料的时候才又回到场内坐下等魏思远登场。
魏思远今天的表现完全可以用惊艳全场来形容，比他两年前第一次见他拉小提琴那个样子还要令人着迷，甚至比他之前在他学校礼堂的那次指挥示范表演还要引人瞩目。
他穿着称身的燕尾礼服，带着庄重的白色领结，额前的头发也很帅气利落地拨了起来，手上握住指挥棒的时候意气风发，犹如星云般璀璨耀眼，一瞬间就让台下的人再度沦陷了。
沈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魏思远的袖扣上，典雅的黑钻隐隐约约地反射着灯光，高贵又低调，稳重内敛而不失吸引力，不得不承认尹煦送他的这个袖扣确实很符合他的气质。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莫名地开始若有所失了，想起魏思远摇着头说他根本什么也不懂，他怎么可能不懂，喜欢着一个得不到又忘不了的人，没有人能比他懂了，愈是得不到，愈是执迷不悟，愈是耿耿于怀。
最后一个音符重重地落下，全场在肃静之中爆发出掌声和欢呼，沈延跟着全场观众一起起立鼓掌，一直站到魏思远返场谢幕之后才离开。
他和Jeremy在约定的地点碰了面，说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给林菲恩庆功。
林菲恩在韩国名气非常大，被称为“国民钢琴公主”，所以签了经纪公司参加商业演出，平时为了维持公众形象怕被狗仔队跟拍造谣，没有什么私人空间，出来和朋友玩的机会少之又少，要不是这次来纽约参与演出的话去酒吧喝酒是非常稀有的事情。
Jeremy跟另外的朋友各自从音乐厅出发，带着刚认识的沈延一起打车去酒吧，途中一直拉着沈延的手臂亢奋地嚷嚷着，“你那个指挥朋友简直太帅了，我不喜欢尹煦了，我以后也要和你喜欢同一个人！他的名字怎么念，教我。”
“魏思远。”沈延不禁失笑，“那你还是喜欢尹煦算了。”
“我今晚谁也不喜欢。”Jeremy转过来看着他，眼眸在夜色里非常动人，他笑着的时候，总是让沈延恍惚地想起魏思远，那种见过了阴暗和绝望还依然存留在眼眸的纯真，和这种不谙世事的单纯有种微妙的重合，“你也谁都别喜欢，你忘掉魏思远，今天晚上只有我。”
沈延笑了，“好啊。”
林菲恩是最晚到的，因为来之前还回酒店换了一身衣服，告知了一同赴美的经纪人才出来的。
在场的其他朋友也不全是韩国人，林菲恩高中之后就在美国学习钢琴了，是因为获得了国际大奖成名了以后才被招揽回到自己的国家开始做巡演的，所以今晚来看她的朋友都是说英文的，偶尔开玩笑的时候故意夹几个大家都懂的韩语单词。
十几个人早就在等她的时候把场子暖起来了，迟到的林菲恩被罚了一大杯啤酒以后，迅速地融入了这个闹哄哄的氛围。
林菲恩私下和钢琴边长发披肩的样子很不一样，高高地把长卷发束成马尾，身上穿着及膝长靴超短裤搭长外套，斯文优雅的气质减弱了却反衬出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活泼清新。
朋友纷纷和她碰了碰杯，打趣地问道，“我们的钢琴小公主怎么一个人啊，你的尹煦王子呢？”
“对啊，你和‘尹煦哥哥’朝夕相对了那么多天，怎么还没把人拿下啊？”
“我看你们今天的演出真的非常有默契啊，肯定是有擦出点什么火花的吧？”
林菲恩撇了撇嘴，“乱说什么，我都跟你们说了他有男朋友的，就是我们之后那个节目的指挥，你们都看到人家有多般配了吧。”
“哪有你们般配，那个指挥才第一次公开演出，论资历论名气都比不上你啊。”
“尹煦怎么就喜欢男人呢，为什么长得帅的都是gay，你看Jeremy这个小贱人还带了他的男朋友过来，还说是今天才认识的，现在是不是帅的人在街上都能随便捡到男朋友？”
林菲恩这才注意到坐在Jeremy旁边的人是她没见过的，主动跟人握了手，“你好，我是Emily，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沈延，很高兴认识你。”
Jeremy凑过来和林菲恩调皮地眨眨眼，“他也认识尹煦和魏思远呢。”
林菲恩的表情瞬间惊讶了，赶紧为朋友刚才过了火的玩笑圆场，“噢，是吗？不好意思啊他们开玩笑的时候都很随便，如果冒犯到你的朋友请你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