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被望得心里打怵,拿西瓜的手往后缩了缩。小老头儿不逗他了,把手机放下,接过西瓜,然后说道:“你先别难过,这事想要不闹大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继续去上课,陆尊呢,先送回研究所。”
卫展:“我什么都不要做吗?”
他不想什么都不做,等待着决判,过程犹如等待死刑一般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痛苦。世界忽然翻转了一面,需要他的牺牲去满足看客的道德观。
小老头儿望着卫展,这个多年前就已经认识的孩子,如今成了自己带过的最安静的弟子。他说道:“卫展,没人需要你去抗下这一切。我都这把年纪了,再乱的事都挺过来的,你放心。嗯。”
院子里没有灯,不远处有归家人的身影匆匆闪过,卫展望着自己的老师,忽然感觉眼眶一热。他蹲下来,伏在小老头儿的肩侧,声音隐忍而带着哭腔:“教授……我想留在这里……”
小老头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的。傻孩子,不会有事的。”
小老头儿唯一庆幸的,是这件事能够酝酿发酵成现在的局面,所针对的都是他本人,而不是卫展。卫展虽然是无辜的,但更幸运的事,他不是被攻击的重点,所以也是安全的。卫展的过去已经埋得很深,稍有不慎,那些过往就会被人翻出来。六年前,他救了这个孩子,六年后也不会将这个孩子推向深渊。
陆尊和张邱蹲在石榴树下啃西瓜。陆尊啃一口西瓜看一眼张邱,两只脚慢慢往旁边滋溜,想要听清楚卫展和小老头儿在叽里呱啦说什么。
张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仰起脖子鼻孔朝天,“你要干嘛去啊?”
陆尊龇牙,嘴角动了动,又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默默把西瓜皮扔进地上放着的簸箕里,然后又拿起一块西瓜,走到卫展的面前。
卫展没动,陆尊就蹲下来,将西瓜送到卫展的嘴边。
卫展:“……”
卫展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开,推开了陆尊,说道:“你自己去吃吧,别管我。”
小老头儿看在眼里,说道:“今天就让陆尊留我这儿吧,一会儿我让研究所的人来接他。”
卫展有点惊讶:“这么快吗?”
他忽然意识到,事态的发展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可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完全看不透是哪些人在引导着事态的发展。
卫展说道:“那陆尊的东西呢,我直接送去研究所?”
小老头儿点头,看卫展盯着陆尊的不舍眼光,说道:“研究所那边,你喜欢谁可以就让谁来照顾陆尊。”
卫展很感激:“谢谢老师。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前几天,卫展一直惦记着给陆尊买点换季的衣服,可是接了陆实九的课,时间一下子就紧了,他都没来得及去逛街。此刻再去买也有点来不及了,卫展感觉很遗憾。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挑了两件还算新的,先让陆尊在研究所那边穿着。
收拾好了日用品,卫展又开始整理陆尊的病历和这些天的观察报告,在楼下文印店打印了两份之后,才坐车往研究所去。
第15章 长夜漫漫
陆尊蹲在研究所的大门外,旁边站着张邱。
卫展一路过去,看到民工蹲的陆尊,忽然想起了陆尊的那个外号“别克小公子”。即便是民工蹲,即便每时每刻都是个发情的小公狗,卫展还是要忍不住花痴一把,这个人长得可真帅啊。
卫展还没说话,陆尊像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冲着卫展的方向看过来。已是深夜,没有灯,四下里黑黢黢的,一切都只有轮廓。陆尊站起来,直接往卫展的方向走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走得很急,很快就到了卫展的面前。卫展都没看清他的样子,他已经一下子抱住卫展,将脑袋搁在卫展的肩膀上,鼻子轻轻蹭着卫展的耳朵。
关于现在发生的一切,陆尊都有感知,都有反应。
卫展很欣慰,摸了摸他的脑袋,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张邱也小跑着过来了,刘海飞了起来,眼睛亮亮的。卫展抱歉地看着他,将刚刚的决定说了出来:“张邱,今天你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陆尊。”
张邱没想到卫展会临时起意,眨了眨眼,说道:“那我留下来陪着你们吧。”
也不等卫展同意不同意,他已经凑了过去,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卫展,说道:“二师兄我一直好崇拜你,可是一直没机会跟你待一块儿。”
卫展:“……”
卫展还没说什么,陆尊已经伸出一只手,抵着张邱的肩膀,将他试图靠近卫展的身体推得远远的。
卫展&张邱:“……”
“噗!”张邱没忍住,捂着肚子笑了直不起腰。卫展一头雾水,觉得现在的小孩怎么笑点这么奇怪。
“哎哟他怎么这么可爱!”张邱笑够了,伸手去摸陆尊的脑袋。他只有一米七左右,而陆尊足有一米八多,张邱踮起脚,陆尊为了躲他往旁边歪了歪脑袋,于是张邱就一把摸到了他的耳朵。
陆尊瞬间抓狂,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要不是卫展拉住他,他估计早就揍人了。
这回轮到卫展噗嗤笑了。
.
卫展领着陆尊进了研究所。
来之前,他已经先跟值班的人打过电话。这会儿敲了敲门,值班的人就过来开了门。
值班的人还记得陆尊,冲着卫展打招呼的时候说道:“这哥们儿之前跟着大黄小黑抢地盘,领地意识蛮重的,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那样。”卫展看了一眼四周,“大黄和小黑呢?”
话音刚落,暗沉的走道处冲过来两道黑影,一条大金毛和一只小黑背将卫展团团围住。陆尊站在卫展的身后,看到这个情景,喉咙里又在呜呜了。
卫展:“……”
卫展摆出很严厉的样子威胁:“陆尊,你要敢跟大黄和小黑打架,我以后就让你睡狗窝!”
呜呜声小了下去。
值班人呵呵笑着,又回了值班室。卫展把大门反锁了,开了廊灯,在走道里和大黄小黑玩了一会儿。
黑背还没有成年,足足比金毛小了一圈,但是非常活泼,又是咧嘴又是摇尾巴。陆尊很想扑过去宣誓所有权,但是又怕卫展说到做到,真的将他扔去狗窝不管,此刻委屈地贴墙站着,眼睛水汪汪的,在灯光下发亮。
大黄和小黑好久没见卫展,此刻热情似火,黏着卫展不放人。
“好啦好啦太晚了快去睡觉。”卫展又摸了几下大黄小黑,然后站起来。他站起来的动作有点猛,眼前发晕,热情的金毛前肢立起来还要黏着卫展。卫展没站住,往后一仰,陆尊连忙从身后抱住他。
陆尊如今的嗅觉很敏感,卫展一身的狗骚味,他皱了皱眉,牵着卫展就往浴室走去。
慑于陆尊的气场,大黄和小黑只是远远跟着,呜呜叫着表达不满。
“干嘛干嘛?”卫展走得跌跌撞撞,奈何陆尊并不说话,只是强硬地将卫展拖进浴室,皱着眉伸手去脱卫展的衣服。
卫展几乎暴跳如雷:“我说过不准脱我的衣服!!陆尊你滚远点!”
他推了一把陆尊,没推动:“……”
陆尊从他打包的行李里翻出干净的衣物,放到墙上的钢铁架子上,然后去开热水,很快就有一股白雾在浴室里飘腾了起来。
卫展瞬间就明白了。
他身上有大黄和小黑的味道。而动物都带着很强的领地意识,陆尊这是在圈地呢。
卫展哭笑不得,自己主动脱下外套,然后冲陆尊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在房间好好待着,我洗完澡了就去找你。记住了啊,不准乱动。”
陆尊看了他一眼,忽然拿起卫展刚才脱下的外套,扔进了浴室角落里的大号蓝色垃圾桶里,然后昂着头,走了出去。
卫展在后面大叫:“不要随便乱扔衣服啊我没那么多钱!”
研究所的浴室是家用的那种,比较小,洗澡的时候,卫展想起刚才陆尊的动作,喜忧参半,百感交集。
卫展清楚,陆尊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他除了长得帅,有钱,最重要的性格真的不算好。他的冷漠曾经给卫展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致哪怕暗恋着这个人,卫展都没有奢望过有什么进一步的亲密发展。
如今他展露出动物的一面,占有欲如此之强,也是卫展始料不及的。陆尊这个人啊,性格太极端了……卫展忽然想到那些八卦资料,从陆尊的性格来推测,他并没有获得过多少关爱。这么细想下去,卫展根本没办法生气,只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哎,算了,跟一个可怜人较劲什么呢。陆尊洗完澡出来,看到陆尊果真端端正正地坐在二号值班室的椅子上,亮着一盏节能灯。白色的灯光落在陆尊的身上,产生一圈白白的光圈,陆尊的五官清晰分明,脸上也没有半分阴影,玉一般的神情。
听见卫展的脚步声,陆尊坐着没有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走近。卫展也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向桌子一边放着的背包,从背包里将日用品翻了出来摆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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