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被Angel骂得惨不忍睹的时候,那一刻的怅惘失神,也是想到那个人了?
他想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慢慢掐死他。
元奇回头,被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的男人吓了一跳。
他今天好累了,站得久了腿有些痛。
他用袖子拭了拭汗,“快好了,蒋董等一等。”
蒋星河看到他这模样,又有些心软。
“不用做很多。”
元奇装盘,用切好的番茄和胡萝卜丝装点妥当。
“您来了,是一定要好好做的。”
蒋星河被这句话安抚得舒服许多。
“想不到你还挺会做饭。”
“演员这个行业就要什么都会。”
两人在餐桌入座,元奇开了一瓶酒,给蒋星河倒上。
“谢谢蒋董的栽培,我先干为敬。”
他空腹喝下一杯酒,辛辣刺激,微微皱了眉,慢慢微笑。
蒋星河五味杂陈,他是对自己感恩戴德。可是他不需要他的感恩戴德。
他想要什么他也混乱了,全面的服从,推心置腹的信任还是……别的呢?
“您不喝吗?”
元奇兴致很好地问他。
蒋星河道:“你还没答应我那件事。”
“嗯?”
蒋星河深沉地望着他,元奇忽然福至心灵。
“哦,忘了他。好,我早就想忘了他。您如果能让我忘了他,要我怎么样都行。”
“怎么都行?”
“怎么都行。”
青年红扑扑的脸就在他面前,蒋星河的手流连在他那块扭曲的疤痕上,轻微的触碰让他们都感觉到颤栗。
元奇微微扭头躲,蒋星河捏住他的下巴。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他们都想起白天那个仓促的吻。
“我让你忘了他,你给我你的全部。”
酒的香气融化在呼吸里,温柔而残酷。
元奇撤开身,感觉窒息般痛苦。
他在出卖灵魂,用出卖灵魂的代价取代那个腐烂的过去。
“不行。”
“你在和魔鬼签约,没有说不的权利。”
蒋星河残酷地微笑。
元奇站起来。
“不行。”
蒋星河手机响,男人拿起来接听,过了一会递给元奇。
他莫名其妙接过,那边蒋丽芬兴奋欢快的声音:“元元,我都打扫好家里啦,周末等你和星河一起回家哦。一定要来哦!”
他刚要说什么,蒋丽芬巧妙地挂了电话。
他匪夷所思地盯着蒋星河。
“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
蒋星河有趣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有什么好算计的?”
是啊,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身体也坏了。
他有什么可算计的。
如果这个魔鬼要算计他,他还能反抗吗?
他不能,他只能签约。
———
全部有两层意思。
一:工作上的。
二:感情上的。
目前蒋星河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说全部。
元奇以为是工作上的,签一辈子卖身契。
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完全看制裁者的兴趣。
现在制裁者对这项契约非常感兴趣,他挑战一个无法战胜的人。
一个旧情人,一个神明,一个根深蒂固的信仰。
他向来喜欢挑战,他是极限运动爱好者。如果有人和他挑战,他可以给对方想要的一切。陆天琪就是这样赢了两次机会。
他现在向李元奇发起了挑战,兴味盎然,誓不罢休。元奇像被野兽盯上,他不想陪公子哥玩,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蒋星河陪他录完歌,晚上一起参加颁奖典礼。这样由老板带着走红毯的经历,空前绝后,现在谁都知道了他背后有谁撑腰。没人敢小觑,即使一片负面报道的媒体也乖觉起来,围着他争相采访。
蒋星河将他护在怀里,代替他作为发言人和记者们周旋。今晚两人都精心打扮过,男人成熟优雅的气质从剪裁完美的礼服里突现出来。他进退有度的礼仪和言辞显得格外风度翩翩,元奇偷眼瞧他,男人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搂着他的腰拍了拍。
“别怕,有我在。”
趁着记者换话筒的功夫,男人悄悄送过来一句话。
今天是他伤愈后第一次正式露面,本来是很紧张的,如果他一个人走红毯,肯定会半路逃跑。那么多闪光灯,那么多双眼睛,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无所遁形。
然而,男人给他张开了一层屏障,他由他陪着,牵着手,护在怀里。他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男人夺走,让他害怕都不能了。
蒋星河就是让他全部精神放在自己身上,看着他,仰望他,臣服于他。他现在很欣慰,青年的目光时刻粘在他身上,他做什么,青年就做什么。他去哪,青年就跟到哪。他不敢离开自己半步。
环宇从来没宠过这么一个艺人。就连陆天琪,也是单枪匹马杀进场。
蒋星河握着元奇汗湿的手,两人坐在座位上,男人还是握着。
有粉丝从山顶用长焦拍下了十指紧扣的画面,嗷叫着炸开了锅。
主持人叫到元奇的名字。
元奇紧张地看向蒋星河。他们会说什么呢。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对Angel,他们尚且能扒一层皮,何况是他?
“去吧,我在这等你。”
男人在他后腰推了一把,他迎着耀眼的灯光走上舞台。
台下那么多双眼睛,而唯有那人沉着冷静,是海上的一座坚固的岛屿。
不论他在哪里,男人都一直凝望着他。
他鼓起勇气唱了一首新歌,被主持人采访对答如流,没有丢男人的脸。
从台上回来,蒋星河嘉奖地道:“很好。”
他微微笑了,低头的侧脸融化在灯光中。蒋星河侧身耳语:“所以,要不要考虑我的契约,你可是稳赚不赔哦。”
元奇哑然失笑。
“您快看节目吧。”
冬天,冬天是个寂寞的季节。元奇很害怕冬天。如果在剧组,他连着拍夜戏,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泥里滚来滚去。过年也不会放假。如果不在剧组,他便只能独自在大房子里,熬每顿饭每个夜晚。
参加了一圈颁奖礼便到了年关,他今年没有工作,早早就放了假。这几日蒋星河都与他形影不离,忽然这么一放假,元奇又被打回原形。
蒋星河很忙,没时间来找他。他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这种寂寞太难熬了,特别是从温暖的热闹里跌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恋爱,没有亲人和朋友。他始终是一个人。寂寞就像蚀骨的寄生虫长在他的体内,无法排遣,无法诉说。
他想,他应该需要工作。
这一天,元奇依旧没事做。他睡眠不好,大中午躺在被子里晒太阳,身旁放了翻到一半的绘本。里面的兔子早已经实现了梦想,猪崽生了她第二个儿子,蜗牛妈妈找到了过冬的巢穴……而他,生活没有丝毫变化。
他躺在床上挺尸,脚趾在阳光里蜷缩又放开。头发很久没有打理了,最近只吃了泡面,过两天超市一关门,他大概存粮都没处买。
他这十年攒的钱除了填过往那些巨大的亏空,只够买回了老家的旧房子。
他想阿姨了,过年的时候阿姨总会抱着他,给他穿新衣服,包饺子,做各种各样新鲜玩意。
他沉浸在过往粗糙而温暖的回忆中,阳光晒不透这具行尸走肉。
手机响起来,自从放假后它再没响过。
“喂?”
他闭上眼来接听。
“还没起?”
男人听到他慵懒的声音。
“蒋董?”
他翻身坐起来,整个人都带了活泼的色彩。
“你有空吗?”
“有。”
“做好饭等我。”
“嗯?”
“怎么,过河拆桥,不能请我吃顿饭?”
“要请的,您什么时候来?”
蒋星河满意地挂了电话,元奇立马起身沐浴洗脸,收拾屋子。
他好像有了目的,活过来了。
如果那个魔鬼知道他过得这样狼狈,肯定会狠狠地骂他。
他擦了两遍屋子,将脏衣服、床单、被褥都放进洗衣机清洗,还戴了墨镜帽子从超市买了许许多多的食材。
他做了虾仁、排骨还有一大锅海鲜汤。挑好了时间,摆到餐桌上,蒋星河按时到了。
男人脱了大衣进来,换了鞋子,熟练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你屋子里好冷。”
“冷吗?我去调一下空调。”
他穿着围裙,拿着遥控器钻研怎么调温度。说实话,他没怎么碰过这个东西,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摆设。
蒋星河从身后夺过遥控器,看他苍白的脚趾。
“你去穿上袜子。”
“哦。”
他不好意思地蜷缩起脚趾,跑去穿袜子。家里有个活人在,多么幸福。他寂寞太久了,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爱他。
他渴望说话,渴望拥抱,也渴望爱。
因为太渴望,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蒋星河很可怜他。
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他嗓子有些沙哑。
你经历过很久没人说话的滋味吗?如果长时间不开口,和外界没有沟通和交流,会很压抑,甚至抑郁。
元奇很压抑,因为身体不好,经历过一场浩劫,更自卑。
他不擅长和人倾诉,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承担。
可是他想和人说话,说什么都好。
蒋星河吃着他做的饭,他就一眼不眨抓住所有机会和他说话。
他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话想和这个人说。
蒋星河给他倒一杯水。
“停一会吧。”
“不,您嫌我烦吗?”
“没有,我只是让你歇一歇。”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