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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 (零九九)


  出了大门,天已擦黑,寒风能把人脸刮下一层皮来。老中医打了个连环喷嚏:“臭小子不是说到了吗,人呢!”正嘀咕着,林深的车前灯突然闪现,晃得老中医眼冒金星。
  “师父,你吸烟了。”
  老中医一咂嘴:“干什么?不就今儿吸了一根,少大惊小怪。”嘴上这么说,肺里却在闹着火灾。“医生怎么说?拍CT了吗?”
  “拍了,暂时还没有颅内出血症状。我看广先生就是脸色苍白些,意识还很清楚。不过还是要住院观察,符先生和广先生家里人都在那儿守着呢。”
  “嗯……”
  “师父你当时那么紧张,我还以为真出事了。”
  老中医打了个呵欠:“那个老东西不吓不长教训。”
  两个小时前的混乱景象在林深眼前掠过,他沉默了片刻,说:“师父……我觉得我还是挺幸运的。谢谢……”
  老中医嗤笑一声:“懂得感恩就好,平时别总跟我吵吵。”
  “师父!我这儿跟你说正经话呢。”
  “我一生无所出,你就是我的孩子。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能一生平安喜乐呢。人活在世已经愁丝万尺,我再给你找不痛快,你找谁哭去?我就盼,你争点气,别总一个人。我这把老骨头陪不了你多久了。”
  “别说丧气话!你好着呢。”
  老中医呵呵笑。
  宅子的灯光早已远去,看不见了。孙长永脑子里交替浮现着刚才广建远的面孔和他几十年前的脸庞,还有燕子芳华正茂时的模样。
  他笑着,却感觉眼窝发潮。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第 48 章

  兵荒马乱过后,广陵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好在没有大碍,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医生要求每隔三小时叫醒一次,以确保没有昏迷,排除颅内伤的可能性。众人终于安定下来,聚在病房里。广心月两腿发虚几乎支撑不住,倚着丈夫,犹在后怕。符修的心刚从悬崖下爬上来,背后已经不再往外冒冷汗,战栗却迟迟不肯从身体里退潮。
  “肖伯,能麻烦你回去把广陵和我的衣物拿过来吗?”符修第一个打破沉寂。
  “符先生要留在这儿吗?”
  “医生不是说24小时内需要人陪着吗……我得陪着他。”
  老人看了眼似有话要说的广心月,点头离开了。
  广心月从座椅上站起来,梁伦拉了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了:“符先生,可以的话,我们能谈谈吗?”
  长廊尽头是落地窗,窗外黑得像墨,廊下白得像雪。冬夜的风声四起。
  “符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希望你能离开广陵,对你对他都好。”
  符修望着尽头的黑暗,听见身后广心月这样要求。
  “广陵倔,势必不肯分开。但只要你主动提出来,他或许、或许就能放手了,只要你主动。那我们家就不会翻天覆地成这样了,就会恢复——”
  “夫人,恕难从命。”符修转过身来说。
  妇人红肿的眼里先是祈求,在听到符修否定回答后的十五秒沉默里慢慢变成愤怒。
  “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早就不在世了。”
  “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来破坏别人的家庭?!广陵从小父母双亡,既然你和他遭遇相同,还不明白家人对他的重要性吗?!可你看看他现在!为了你,站在了这个家的对立面上!”
  “我明白……但是对不起,我不能离开他。”
  广心月见符修油盐不进,愤怒又发酵成怨恨。最终这份怨恨不再止于眼眸,而是蔓延至整个脸庞,嵌进每一块细胞。女人发疯至不可理喻前大抵都是如此。
  “你如果真的在乎他,就不该把他推到这么个两难境地!你这是在逼他!逼他抛弃家人抛弃一切就为了和你在一起!你真正为他想过吗?!想过对他而言什么才是好的选择吗?!你……你太自私了!”
  “他是我侄子!我们广家的支柱!可是你看看他现在落到什么田地?!为了你,躺在医院里!差点就没了命!我们家也几近崩溃……不全是托你的福吗?!把他害成这副模样你还敢说你在乎他爱他吗?!你只是想把他绑在身边,你太自私了!”
  “把广陵害成这样的是我吗?!拿玻璃缸砸他的是我吗?!”
  “你以为老爷子舍得打他唯一的孙子?!你当老爷子疯了吗?!不是你堂而皇之来我们家,何至于此?!”
  “您扪心自问,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原因真的完全在我吗?!伤他至深的究竟是谁?!真正逼迫他的人又是谁?!”
  “他和同为男人的我在一起,你们恨我,难道我就不恨你们吗?!他是您的亲人,也是我心尖上的人!我自认视广陵重过一切,不肯伤他半分,而你们以亲情之名行伤害之实,我就不恨你们吗?!”
  “什么是对他好,我判断不了,您就能吗?!您只是想当然地替他决定,您以为的‘好’难道不仅是您‘以为’吗?!我自私……您说我自私……要求别人无私不才正是最大的自私吗?!”
  青年激动的反诘叫广心月哑口无言。她看着他,青年通红的眼眶里蓄着饱满而沉重的泪水,对视的时间里忽而惊心动魄地坠落,粉身碎骨。那双眼里的慌惧与心惊层叠交现,不比她少一分。她能说什么呢?青年说错了吗?没有。她心里也知道的。广家粉饰太平多年,其实早已大厦将倾,青年的出现只是一根□□,即便没有他,日后也会因为别的契机轰然倒塌,露出底下衰老丑陋的瓦砾来。
  两相苦涩的静默里,隐约能听见冬夜呼啸拍窗的烈风。
  符修意识到言行过激,抬手迅速把脸上的水抹了,抬眼朝别处看,把眼泪逼回去。目无尊长、锱铢必较——现在的自己太难看了。
  “抱歉……冲撞了您。我只是……您急,我也急……”
  广心月见青年又恢复谦逊有礼的样子,心底有个声音质问自己:你在干什么?像个泼妇似的一味迁怒责怪别人,这就是你平时引以为傲的良好教养吗?
  今天发生太多事,她盲了心。
  直到符修离开,梁伦来到她身边,她都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丈夫抱住她的肩,她鼻子一酸,以为又将流泪,然而眼睛里头却干枯了。
  及至深夜,符修虽身心俱疲,却毫无倦意。广陵床前有盏小灯,就着微弱的灯光,符修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尽管脸色苍白,头上还缠了很多圈绷带,但男人依旧帅气。他浅而规律的呼吸驱走这深夜里滋生的寂寥,抚平白日间残存的累与恐惧。
  符修想,去年秋天他住院时,广陵是否也是这样看着他。
  一年多。原来他们真正在一起只有一年多。为什么他却感觉过了很久呢……久到他以为他们已经历经沧海白头偕老了。原来不是。原来还有这么多苦难这么多心酸。
  他后悔了。如果今天没有贸然拜访,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广陵就不会成现在这样,或许……
  人生哪来那么多或许。有因必有果,总会有那么一天。这是他和广陵必须跨过去的坎。
  广心月说的没错,亲人的重要性,他再清楚不过。诚然他已经没有双亲,无需担忧,广陵也可以为了他不顾世俗,但抛弃家人——广陵不能,符修也不愿。他无意让广陵抉择。
  然而这两者当真是不可兼得的么?
  符修想着想着心口不可抑制地发酸。他握住广陵的手,落下泪来。
  他和广陵有什么错?他们何其无辜。
  “别哭。”
  符修抬起头,广陵的目光穿透层层水雾到达心底。本是安慰,符修的泪水却愈加汹涌。
  因为爱你入骨,所以多怕你痛苦。
  广陵醒来就看见符修在哭,心慌无比。他这一生,最怕的东西大概只有两样,一是他母亲的逝去,第二便是符修的眼泪。他稍坐起来,伸手给符修擦去水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嘴里讷讷地叫他别哭。
  符修抱住他。此时此刻,他多怨恨那个老人:“他怎么能……怎么能……”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如何能下这么狠的手。
  广陵有点眩晕,但还是回抱住青年,水汽侵袭了他的肩膀:“没事的。”
  哪里算没事?!哪里算?!他仗着是你的血亲,伤你到这种地步,叫我如何甘心?!
  我多不愿你身负疾病灾痛,多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
  广陵明白他的心情。今日若是他与符修立场对调,恐怕比符修还怨怼难平。此时只能用他拙劣匮乏的言语安抚青年。
  他心底一片清和柔软。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或者说,他早就在期待这一天。这一天,他终于在那个老人面前,将一切摊开来说。积压十几年的情感与话语得到宣泄,他如释重负,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并不是在征求老人的同意。如广心月所说,他只是在告诉、在传达这么个既定事实。老人的态度或许会让他烦闷,但不会让他改变。小时候,为父亲的肯定、老人的期望而活;长大后,为母亲的希冀而活;现在,他总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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