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米遥在和夏亦航的电话聊天和短信聊天中修炼得越发话唠,他深知只要功夫深,夏亦航挤牙膏一样的回应迟早也会变得流畅起来。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看5-1安检口离沙特馆比较近。”诺米遥捧着一张大地图仔细研究。
夏亦航一脸严肃,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笔,凑过去在地图上勾画:“5-1虽然离沙特馆最近,但不是离排队口最近的。暑假前沙特馆还没修这么长段的排队栏杆,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从5-3进入后,只要右行50米,再左转跑350米,进入排队栏杆后继续跑步前进,就有很大几率成为今天第一批进沙特馆的游客。”
诺米遥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他天性随意,一家人出来旅游也是决定要去哪几个景点就算拍板了,最多把公交线路查好,哪会把步行路线都研究得这么仔细。
夏亦航又认真地在地图上勾出了他们今天的参观路线图,两人靠得很近,大夏天的让诺米遥特别想挠挠碰在一起的手臂。
捱到安检,夏亦航掏出一个计步器,按了一下,正式开始计算一日走过的步数。先前他在一篇写世博会装备的日志里就提到了这东西。他好像格外偏爱精确的数据,而且热爱拍照,还没入馆就已经拿着单反摆弄了好半天。
在通过安检的那一刻,诺米遥看着前面忽然开始跑起来的游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夏亦航就忽的抓起他的手,“快跑!”
诺米遥手里还握着一面地图,被夏亦航一拽,双腿迅速迈开奔跑起来,纸质的地图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赶去排队栏杆跑步的人都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步道上群魔乱舞似的,一片兵荒马乱。
夏亦航和诺米遥动作灵活、速度又快,为了怕被人群冲散,两人不自觉地紧紧拉着手往前冲,果真排到了最前面。
站定后,夏亦航倏地放开他的手,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诺米遥回过神来,动了动被汗浸湿的手,眉眼一弯。夏亦航眼角余光看见他肆意的笑,不知怎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沙特馆的最大特色就是环幕电影和720度球幕电影。一站上球幕前的传送带,夏亦航就进入了心无旁骛拍照模式,浑然不知周围的人都在干什么。
诺米遥俯瞰着模拟的沙特全境风景,在幽暗的环境中听着周围游客的说话声,忽然觉得就这样安静地待在夏亦航旁边也不错。
咔擦——
“咦?”诺米遥一转头,只见到夏亦航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相机里的照片,画面上是安检口前排队的情况。
“我还以为你在拍我。”他试探道。
夏亦航镇定自若,“没。”
看完电影出沙特馆时,夏亦航到盖章处拿出世博护照、导览手册和各类明信片一阵狂盖,他注意到诺米遥惊讶的眼神,还难得地主动解释道:“我喜欢收藏这个。”
可以,这很夏亦航。
两人准备下午再去排中国馆,所以上午剩下的时间就去了一些冷门的小国家场馆。比起那些高科技的东西,诺米遥对朝鲜馆朴素的搭建更感兴趣,凉亭假山、喷泉石洞、古墓壁画,他一路拿着手机饶有兴趣地拍过去,倒是没怎么注意夏亦航。
是以,当他们走进巴基斯坦馆时,诺米遥才注意到夏亦航纠结到快要皱成包子的表情,他立刻捂住嘴才没有因为这可爱的神情而笑出来,“怎么了吗?”
夏亦航的脸色在两秒内恢复淡定,至少是表面上的淡定,“你不是说,到上海会帮我拍照么?”
诺米遥一脸被闪电劈过的呆滞神情。在短暂的蒙圈后,他从夏亦航疑惑的眼神中明白过来,这人真的只是想要有个人帮忙拍照而已。至于某些跑歪的想法,完全是自己的脑补。
“作为交换,我也会帮你拍照的。”
夏亦航说得理所当然,诺米遥却被他这疏离的语气给气到,抬手撞了下他的腰,“说这个干嘛,你把不把我当朋友?我跟你说,我可不会和你客气。看见前面那个橱窗里的芒果没,我要和它合照。”
夏亦航走到橱窗前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又红又专的几行字:恭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纪念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向首都工农毛主|席思想宣传队赠送的珍贵礼物——芒果。
这回轮到夏亦航蒙圈了,诺米遥顺势给他介绍起中巴两国天长地久的友谊,以及巴基斯坦到现在还收藏着毛主|席所送芒果的深厚情谊。
夏亦航沉思几秒,忽然拔腿往前拦住了路过的一名游客,说:“不好意思,请问能帮我们俩拍张合照吗?”
这就要拍合照了!
诺米遥被他来了个猝不及防,怎么站怎么僵硬。夏亦航则是坦然地站在芒果橱窗的一边,淡淡地望向镜头。路人随便帮他们照过以后,把相机还给夏亦航,后者看了眼效果,皱了皱眉,也没有多说。
诺米遥扶着额,跟在夏亦航身后虚弱地走出巴基斯坦馆,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一句话:我真是个智障。
两人又去中国省区市联合馆里看了北京的胡同文化、上海的石库门、西藏的青藏铁路……走马观花地看完后,夏亦航从背包里掏出两瓶可乐,递给了诺米遥一瓶。
他的背包里跟黑洞似的,什么都能掏出来,掏完可乐竟然还有便当,也是一式两份。
诺米遥再次震惊,“这是你自己做的?”未免过于心灵手巧了。
夏亦航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这是我婶婶做的。”
好吧。无论如何,他能记得要带上两份,已经足够让诺米遥高兴的了。夏婶婶的手艺很不错,两人愉快地用完餐,走向了和沙特馆一样长长的中国馆队伍。不过这回他们不是趁着园区刚开时进来,自然就要祭出小马扎进行漫长的等待。
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诺米遥是典型的缺睡人士,每到午觉时间就会抵抗不住周公的相约。这会儿他坐在人挤人的队伍里,脑袋一垂一垂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
一旁的夏亦航正拿着手机查询其他场馆的攻略,啪的一下,肩膀忽然遭受一击。他偏头一看,只见诺米遥嘴唇微张,一脸傻气地靠在他肩上睡得香甜。
夏亦航自小学时起就没什么朋友,稳定地维持着每个阶段能有一个同学陪着看电影的交友水平。可即便是王战这样和他说得上话的同学,也没贴得这么近过。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没把诺米遥一把推开,而是把手机放在膝盖上,转而拿起单反,对准某人蠢蠢的睡脸,咔擦一声照了下来。
果然没醒,真是个单细胞生物。
第7章 多交些朋友
中国馆的展览非常丰富,诺米遥和夏亦航自黄昏进去,看到天黑才出来,两人都是意犹未尽。恰巧诺米遥接到爸妈的电话,让他去a区靠近中国馆的出口和他们会合。他心念一动,对夏亦航一笑,提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吧,世博园区这么偏,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我对上海很熟,没有不安全。”夏亦航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倒是在诺米遥的意料之中。不过他关注夏亦航这几个月,早已到了一种魔怔的地步,对他的性格有几分把握。所以诺米遥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叹了口气,说:“这可怎么办,我告诉爸妈要跟同学一起出来玩一天,他们可想见你了。”
夏亦航果然神情一顿,犹疑着问:“叔叔阿姨已经在出口等着了么?”
“那可不!”
夏亦航只得投降。诺米遥一下戳中了他的两个软肋,一是对长辈的礼貌,二是不让人等的礼貌。
其实有的时候诺米遥也会觉得神奇,像他们这一代的人,如此尊重长辈、看重礼仪的人着实不多。而且夏亦航的性格相当矛盾,他明明待人冷淡,很容易在日常相处中得罪人,却偏偏坚守一些别人早已抛却的准则,当真古怪。
园区出口的不远处,诺爸爸正带着诺米宵挑选街边的糖炒栗子,肖女士望着出口,不一会儿就看到儿子跟一个比他稍高一点的少年朝这边走来。或许是亲母子的眼光有某种相似性,肖女士在看到夏亦航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合她眼缘。
像这样长得眉清目秀,又身材匀称、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男孩子,妈妈们是最喜欢的。她又早听儿子说过,这是他们年级的理科第一,就连往日没分科的时候也是文理双全。
于是,夏亦航妥妥的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他在长辈面前又极有礼数,一口一个阿姨叔叔好,更是让肖女士满意,“我们家阿遥倒是个会交朋友的,有你这么出色的男孩子和他在一起,我们也放心。”
夏亦航自然是要谦虚两句的,不过还没等肖女士你来我往地再把他夸回来,诺米宵就拿了颗糖炒栗子递给夏亦航,甜甜地说:“我见过这个哥哥,在哥的电脑上有他的照片。”
那一刻诺米遥简直心如死灰,他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妹妹看见了自己丢脸的行为呢。夏亦航该不会以为他是变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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