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有修士进入大罗天中,九位天主都会发出邀书,请得他们加入己方阵营内,这一回也不例外。不过在中天主的气意寻到了天周后,他便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木着一张脸转回到了天柱上。
“九州之地不为我等所控制,日后上行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
“那一处毕竟是大道之始,是道祖与魔祖化生的祖地。”
“可要放任他们吗?”
“再转三百六十载,我等法身就会圆满无缺,不好在这时候动作。等完道之后,一切异数自会被消杀,不用理会。”
之后的几百载,九州陆续有人成就,顺着纪玉棠的玄黄之气迈入了大罗天界中。
九道天柱的虚影笼罩在了一片晦暗中,朦朦胧胧的,难以见出真面目。不过纪玉棠和李净玉的功行都增长了许多,一眼便窥出了其中的变化。
纪玉棠沉声道:“九柱相合,他们的气意趋向圆满了。”
李净玉冷笑了一声,应道:“那就使他们漏出来!”
十五处地域之中,阴阳之气盘桓消融,形成了一条条巨龙。纪玉棠双眸一凝,身上道书浮动,形成了一座玄牝之门,一切道韵都在其中流动。而道母真身更是从中走出,在天外世域中破碎混沌,开天地、立四极,重新演化天地。天外世域原本是一团混沌的元炁,可自演天妙法将其重立之后,便自其中诞生了混沌世界之种,为了天地的生演,这新生的世界之中疯狂地夺取天地元炁。此消彼长,九大天柱之处元炁的流动就变得缓慢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道森然的剑意自上方垂落,猛地斩在了九道天柱上,使得那道即将合一的虚影,瞬间之间便破散开来!元炁奔涌,可尚未等到九位天主将其收回,便被新生的小界尽数吞下。原本上浮想要助九位天主一臂之力的天尊见状又隐去了自身的身形。他们自身的世域也被那股陌生的气意摇荡,恐怕难以分神。当初若不是九位天主割出十五世域,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吗?
九位天主成道的年岁太久,并不好对付。在天柱被斩断的一瞬间,他们便做出了反击。以往之事可以退让,但这一回事是阻道之争,就算不愿意元炁泄露,他们也要动手杀灭纪玉棠一行人。大罗天界九天之势形成太久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人要撼动这个秩序。一旦决定去做了,九位天主便不会顾惜自身法力了,他们身后的法相显化出来,各自持拿了一枚圆形的金光闪烁的宝珠。
李净玉凝眸,道母真身开裂天地,执掌乾坤,九枚碧海潮生珠盘旋着,落在了法冠上,绽出碧绿的光华。“那九枚金光宝珠合盖做我冠上的点缀。”她伸手往前一指。
纪玉棠扬眉一笑:“自当如此。”她伸手一招,笼罩着金光的道书落在了掌中,道德天印上道韵浮动,形成了一枚枚道文向着中天主身上倾轧。玄黄神龙之身承载着赤红色的大日,无数烈芒宛如箭矢向前激射,将天幕染成一片绚丽而壮烈的色彩。另一侧则是紫色的雷霆演化的无量海域,道母真身现出了忿怒相,月轮悬挂,是天地之首端,亦是万物之终。
风火无情,大罗天界的元炁被狂肆的罡风搅碎,无穷的烈火自法力冲撞间激发。十五个天外世域已经落入了宇内,在吞吐大罗天界的元炁之后,它们自身开始了极其快速地演变,自行走过了千万载。九位天主的元炁一点点地被剥夺,便算是赢得了这斗战想要重回过往都要漫长的年岁,他们不由得大怒。可随着一股宏大的道音落下,一道法相破碎,水流一卷便将残余的元炁送走,而另一边神龙飞动,衔住了那一枚下坠的金光宝珠。
一位天主陨落了。
不是法相消散,而是气机尽数被吞夺,再也不存了。
这样的结果令众人心中悚然,但是在这其中还有一样可怕的变化,那便是自身锁定的元炁出现了缺漏,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宝玉生出了裂隙。原本的元炁是由九位天主共同锁定的,不会向外泄露,可如今缺失了一位,天道自然会抓紧时机,反过来倾夺元炁。
这一场斗战持续了百年方消。
九天天主俱是陨落,十五处世域借得他们吐出来的元炁从而完全诞生,在大道的长河中落名,而非是漂流在空间乱序之中。这十五处世域是借着九天天主而成的,但是它们之道主只是纪玉棠、李净玉二人。
元炁周流,一吞一吐,笼罩在下方一千五百载一回的天地劫数至此尽数消弭。
元始道宫中。
九根天柱消失之后,元始道宫承接着大罗天界的气数,成为此间主人。
九枚金色的宝珠玉盘中滚动,撞击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九位天主蕴养千万载的宝珠,其中藏有莫大的威能。
“我要闭关炼化此物。”李净玉慢悠悠地开口。道是无穷尽的,道机不住地变化,走到这一步仍旧有向上的可能。
纪玉棠没有应声,她单只手撑着下颐,眸光流动间顾盼生辉。李净玉赤足踩在了她的脚背上,不安分地往上挪动。纪玉棠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那你去吧。”
李净玉不满地哼了一声,她伸手捉住了纪玉棠的手腕。
玉盘倾倒,宝珠落地。
仙光缭绕四方,无穷无尽。
第81章
金风细细, 雨打芭蕉。
黄昏时分的小城格外的清寂,屋檐下垂落雨线连绵成排,落在地上的小水洼中又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凉风迎面而来, 坐在了榻上的李净玉伸手拨了拨腕上装死的小白龙,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自大罗天正序之后, 她们的气意化身便回到了九州中,游走四方山河。近段时间才寻了一座清寂的小城住下。也怪她糊涂, 过度的索求惹恼了纪玉棠, 这会儿连千百年前的旧账都被翻出来,也不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
“你就打算这样了?”李净玉指腹从细小的龙角上蹭过,无奈地开口。她自是有办法将她弄下来, 可自身气意横流冲撞四周自不必说,这么一来更会惹恼了纪玉棠。想了想,她又道, “我不是已经与你道过歉了吗?当初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只是不想你担忧罢了, 万一失——”
李净玉的话语就像是一盆油将纪玉棠的怒火浇得无比旺盛,小白龙瞬间便支棱了起来,化作了人身,屈膝跪在了榻上, 伸手将李净玉往后一压, 她咬了咬牙道:“你还说!”
李净玉顺势躺下,她眨眼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其实她想过了,失败之后她整个人会自世间消去, 落下的痕迹也会一点都不存。当她的最后一缕气息散尽, 那这个世间无人记得她。成功了她自会去寻找纪玉棠, 而失败了……那找不找不都一样了吗?与其让她担忧,还不如不说呢。再说了,那么多年,她自己心中也是有气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听得窗外的雨声。
纪玉棠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襟。
李净玉仍旧是躺着,她凝眸,眼中流波百转。等到纪玉棠整理好了衣襟,她倏然又坐起身一拉。她也没瞧纪玉棠的神情,弄乱了她的衣襟仍旧觉得不够,一伸手便摘下了头上的簪钗,顿时乌黑的长发淌落。
纪玉棠转身。
她握住了李净玉的手腕,凝望着那含情的眉眼。她恼李净玉的不知分寸,其实她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她松开了李净玉,抬起手覆上了她的眉眼,又慢慢地滑到了面庞,掠过了那嫣红的唇。
李净玉启唇,舌尖抵上了温热的掌心。
纪玉棠身躯一颤,正打算收手,却被李净玉拽着躺下。两人的衣裳交叠在一起,绯红与青白交织。
绯色攀上了眼角,那一丝一缕的欲/念在无声之中如丝线交缠。
李净玉凑近了纪玉棠,然而在纪玉棠以为她终于忍不住要动作时,她忽地抽出了一张落着名印的契书。只是到了她们这等层次,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名字与气意从这契书上抹去了。
纪玉棠先是怔愣,继而恍然大悟:“这是过去在冉家落下的契书?”
李净玉点点头,她指尖一弹,这张契书便化作了齑粉。她对上了纪玉棠的视线,轻哼了一声道:“就算那日落下的名印是你我,可这也不算是婚契。”
纪玉棠极为认可这句话,她捋了捋发丝,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先前是不愿意,到了后头却是觉得没必要了,眨眼间便……厮混了千百年。
李净玉又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认为呢?”
纪玉棠思索了一会儿,应道:“我不知道。”
李净玉被这四个字气着了,她在纪玉棠的唇上咬了一口。
虽然说道无止境,然而回到了九州之后,便极少“双修”,所有的亲昵都学着人世间的模样,只为自身的欢愉。不为道,却也是一种自在的道。在纪玉棠的抗议声中,李净玉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外头的雨声逐渐停了。
夜幕笼罩了这座僻静的小城,四野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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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日头升高,天已经大亮了。
游离在街巷间的叫卖声重又开始回荡,与那犬吠声交杂在一起。
李净玉睁开了惺忪的眼,拧着眉嫌外头吵闹,她掐了个决屏蔽了外头的声音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合眼,只不过没躺一会儿纪玉棠便醒来了。李净玉伸出手指勾住了那墨黑的长发缠在指尖,没等她手指攀上那皎白如月的肌肤,便被纪玉棠横了一眼,顿时放下了胡闹的心思,只是她没有松手,玩了一会儿纪玉棠的长发还觉得不够,又将自己的一缕发丝与它交缠在一起,才觉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