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池面色冷峻,他转头望了杨溪舟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我等气意积蓄足够,就算今日不走,来日也会迈出这一步的。”他微微地仰头望向了天穹,眼神中多了几分茫然,“为何,那上进之路在今日忽然间打开了呢?”
杨溪舟拧眉道:“可那两位在前,我等还是没机会。”
韩林池沉凝不语,片刻后,他的身影也如同祝得言一般散去,只余下了杨溪舟一回又一回削去了自身的气意,从而使得自身留在九州。
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许久,隆隆的轰鸣声沸天震地,两道身影自天穹坠落,在半空中崩散,彻底地化成了一团团清灵之气!那股清灵之气极为庞大,连带着空间都扭曲了,形成了一个黑洞,许久之后才消散。
杨溪舟大惊失色,那两道光影分明就是向着那一条路迈出去的韩林池和祝得言!他们是被那两位斩了?还是为天道所弃?一股寒意自脚底蹿升,杨溪舟本就不打算让自己气意遁出,此刻见到了这一幕后,他更是不愿意!他心一横,一咬牙将自己的一道化影斩出。随着化影的暴散,他的气机往下跌落,最后堪堪维系着天人境!
在那浩荡无穷的深邃星空,一条大道长河横亘在其间,不见首尾,闪烁着无数的星芒。藏真漠然地收起了法剑,朝着槐晚秀打了个稽首,最后再看了九州一眼,便向着大道长河的深处走去。这是一条无人走通的路,谁也不知道在大道长河深处藏着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大道是无止境的,是永恒的,不会凝固在某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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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北海驻地。
纪玉棠凝望着半空中庞大的灵机黑洞,神情有些复杂。两个天人境的修士,如此轻易便陨落了。在那上方,到底存在着什么呢?不过这样的思绪并没有停留太久,她收回了浮荡的心神,沉声道:“还有一位在太元宫中,他不走,证明太上计划仍旧在运行之中。”
李净玉一点头:“太上元胎差不多要诞生,我们去太元宫。”
太元宫中自有太上道祖一系的弟子驻守,在壁障被藏真一指点破之后,又有弟子着手修缮,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往外推出了五层。他们面对着天人境修士是无有一战之力的,但是在天人之下,却依据着壁障,认为自己或许有一战之力。
法坛上。
灵机的动荡更为剧烈,那太上元胎演化的速度加快了。原本此处有三个座次,可是在另外两位消失之后,便只余下了杨溪舟一人。太上元胎自然选择他为立世之参照,面孔也向着他演变。杨溪舟双手负在了身后,他默不作声地望着太上元胎的演变,偶尔那双沉静的眼中才流露出几分焦虑之色。
在藏真消失后,那横亘在九州上方的天地棋盘散去了,一切道机又可以重新算定。但是对于“太上元胎”,他暗暗消耗神意推演了数次,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看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等到太上元胎气息定下,他一定要将它吞化了,继而借助造化之精再攀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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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道宫之外,无数的雷珠自半空中的飞舟上倾泻而下,砸落在了太元道宫的屏障上,发出了震天裂地的响声。阵势如同琉璃一般易碎,在法器和雷珠的轰击下层层崩裂,只余下了最后一道屏障,气流奔涌,始终不曾出现裂口。
“大阵以五行为基,生生不息,按照这样的情况,至少要十日才能够将其轰爆开。”
“那就十日吧。”
纪玉棠一行人并不着急,与北海之战不同,这里是太元道宫的主场,谁也不知道太上三宫还藏有什么样的手段。但是这事情在三日后出现了转机,一道雷气自内向外的逸散,生成了一道裂隙。纪玉棠二人对雷术的感应是极为敏锐的,顷刻间便抓紧了那个机会,催动着无数的雷珠和阵气向着那裂隙砸去。
阵势崩解时掀动的气浪比之先前更加强悍,整个太元道宫都被升腾的光焰包裹。等到光焰散去之后,那一座座亭台楼阁便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阵势不是能够撑一段时间吗?怎么现在被打破了?”王神玉大惊失色道。太上三宫与浩然正道的元神修士数量加起来其实不算少,可在过去消耗了一定数量,如今再与那帮人对上,得是他们亲自上阵了。可能等不到掌教成事,自身便已经陨落了。
柳复沉声道:“或许他们手中有上乘宝器吧。”
王神玉拧眉,对柳复的说辞感到疑虑,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周边的几位不同道脉出身的道人身上:“掌教尚未出关,接下来谁去迎对?”
座中沉寂了片刻,周克殷大叹了一口道:“恐怕我等都需要动手了。”数日之前,他感知不到儒圣祝得言的气息了,要么就是成道了,要么就是陨落了。不过在他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不管如何,他是不能够现身了。现在他们这方唯一的希望,是要放在太元宫杨掌教身上的。
余下的道人没有接腔,不管他们如何想,都没有退路了,随着周克殷的动身,余下的人也化作了遁光自法殿中掠出。
“道友,止步。”
纪玉棠负手站在前方,听到了这一声时,她才蓦地抬眸凝望着前方出现的青年修士。此人身着青色的儒衫,手中持着一支玄铁笔,俨然是出自一笔古今的元神境修士。纪玉棠与春秋天阙弟子往来的多,像一笔古今的弟子,只有冲虚道场中遇见的那一位的尸傀。她眼神凛了凛,周身的气意向上一拔,身后神龙法相腾升。
而在李净玉的前方,王神玉持剑而立,眸光闪烁着,似是冷漠,又夹杂着几分悲凉。
“冉竞日呢?怎么缩在女人的后方?”李净玉眸光一转,笑吟吟地开口道。她早听说了冉竞日被龙主打伤的事情,如今怕是苟延残喘吧?或许得感谢龙主,得她一个报仇的机会。
“你怎么能这般无情?”王神玉咬了咬牙,向着李净玉控诉道。
“无情?”李净玉偏了偏头,她笑道,“比不得你们。”
王神玉拧眉道:“阿竹呢?秦若水偷了她的尸身带回南疆,是不是还在你的手中?”
“是真的关心吗?”李净玉没有回答王神玉的话语,她讥讽一笑道,“我替她谢谢你们了。”她冷淡地望着王神玉,身上法力猛然向上一涨,如潮水一般奔流不息。碧海潮生珠一化为九,噼里啪啦地向着王神玉的身上砸去!水域奔腾间,茫茫的水汽朦胧似幻,如同蜃气一般向外扩散,逐渐遮掩了大片天地,只余下一勾冷冷的寒月照耀着世间。
王神玉修的是剑意,无数剑芒在水潮中搅动着,可始终破不开那片迷雾。她在元神境停留的年岁极长,可一身法力却远不及后来成就的李净玉。在剑芒与碧海潮生珠碰撞的那一刻,她心神蓦地一凛,一股寒气自脊骨蹿升,她睁开了眼睛,只看到迷雾中激窜的雷芒。
“孽障,住手!”
就在水潮翻涌而成的无数雷芒涡流即将吞噬王神玉的时候,一道暴喝声蓦地传来。
李净玉面色不改,周身奔腾的法力绵延不绝,没有丝毫止势,眨眼便吞没了王神玉。等到王神玉被太始渊天神水卷走,彻底地崩散成一团精气的时候,她才低头望向了声音的来处。昔日翩翩风流君子冉竞日,如今却是两鬓斑白,面容苍老,可怜又凄惨。要不是身上有诸多法器护身,他或许还走不到这灵机奔涌之地。
“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李净玉居高临下地望着冉竞日,语调轻蔑又傲然。
“你、你——”冉竞日气得够呛。
“我不明白您怎么还有胆子出现在我跟前,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李净玉饶有兴致地望着冉竞日红红白白的脸,又道,“再告诉您一件事情,母亲其实不算陨落,她是忘情宗那位的第三化,是她的一世身,您自以为主导了一切,其实一直被玩弄在鼓掌中。听到了这件事情,您是不是该安息了?”
太始宫韩林池虽然猜到了李清洵的事情,然而并不会转告给已经被抛弃的冉竞日。此刻的冉竞日眸色赤红,在李净玉的言语刺激下,到了崩溃的地界。他身上的法器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气息和法力竟然在某种力量的催动下层层拔高。他怒喝了一声,猛地一掌打向了李净玉。
另一边,纪玉棠早就注意到了冉竞日的出现,她解决了横亘在前方的一笔古今脉传的弟子,便转向了李净玉,哪知看到了冉竞日忽然发作的这一幕!她神情骤然一变,喝了一声“小心”,当即化作了数百丈的龙身,长尾猛地向着前方甩去。
李净玉哪会不防备冉竞日,只是在出手前,感知到眉心的那股剑意的踊跃,她眼神一闪,便释出了那道剑意!一道煊赫辉煌的剑芒自她的眉心跃出,如同白虹贯日,猛地向下一斩!剑气所到之处,澎湃的气机和法力快速崩散,无声无息地斩在了冉竞日的身上。冉竞日身躯一震,所有的法器都在这一剑之中崩毁,元灵也彻底地被杀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我还以为是护佑的剑意,倒是没想到了结因果之用。”李净玉嘟囔了一声,很快便收敛了情绪,一转身向着到了身侧的纪玉棠扬眉一笑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