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勃然变色,胜券在握的笑容还未收敛尽,与恼怒混在了一起,显得极为古怪。他眼中乌芒浮动,向着前方那道青影望去,背后立马演化出了一只擎天血手。然而没等到血手酝酿足够,一把飞尺便照着他的头顶砸落,发出了一连串让人牙痒的咔擦咔擦声。有那青木刀在前方做牵制,飞尺浮动,清光如天波回浪,在魔修抽身离去之前,便蕴出了一股连绵不绝的伟力,向下猛地一拍。天地晃荡,狂暴的气浪如海潮奔涌,在这股力量下,魔修的肉身连带着元灵俱被打灭!
秦若水、蔺恒惊魂不定地望着前方的两人,原本以为这回凶多吉少,哪想到碰到了两位前辈出手。这两位分明就是纪道友失踪数年的父母!醒了醒神,二人抬手行了一礼,正色道:“多谢两位前辈相助。”
纪明承扫了秦若水、蔺恒一眼,见他们服饰上有太元宫以及春秋天阙的标记,顿时皱了皱眉头。倒是宁怀真对二人有个模糊的印象,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夫妻二人从异度空间中回转此界,恰好遇见了这事情。对于为非作歹的魔门修士,他们定是要除去的。
秦若水二人并没有因纪明承和宁怀真二人的冷淡而心生退意,正打算开口提起纪玉棠,忽地听见到了一句暗藏着惊喜的呼喊声,他们顺着声音回头,最先看到的是如同迅电流光一般奔来的纪玉棠,而后头则是沈藻、颜首夏一行人。
太上三宫和春秋天阙将心神都放在了太上元胎后,自然就顾不得九州的其他事情,连带着对叛出门墙弟子的逐杀也少了许多。在这等情况下,北海妖修走入了九州内陆,纪玉棠正代表着北海同白鹿学宫谈合作的事宜。在这个时候,秦若水二人传讯说魔修的下落,她自然也会跟着白鹿学宫的弟子一道过来瞧一瞧。
她这一趟并没有来错,遇见了一个极大的惊喜。在与父母重逢之后,她几乎被喜悦的浪潮淹没。
“阿娘,阿爹!”纪玉棠扑向了宁怀真,心中有千言万语。她既想将自己这几年的境况说出,又想知道父母这几年是如何度过的。定了定神,她将沸腾的情绪压了下来,在宁怀真温柔的目光中笑了笑,又道:“还有重要的事情,魔修。”
“说到魔修,我与你阿爹刚解决了一个魔门的修士。”宁怀真也跟着正色道。
“他们都是天海魔宗、擎天教以及忘情宗的余孽。”纪玉棠眉头一皱,将玄魔二道的变化解释了一番,又道,“不能让他们这样错下去了。”
纪明承和宁怀真哪会听不出来“他们”是谁?神情复杂地望着前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的演变竟是如此剧烈。”
纪玉棠慨然叹道:“是啊。”
有了秦若水与蔺恒的指路,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黑风林法环所在处。这法环是太上三宫的秘法,不等其他人开口,秦若水便施展法诀将其解除。在法环消失之后,浓郁的浊煞之气伴随着血腥气向外逆冲,眼前的林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漆漆的洞窟。秦若水神情一凛,将本命法剑祭出,向着洞中一点。片刻后,被剑气惊扰的魔门修士化作了遁烟自洞窟中飞掠而出。他们凶狠的表情还没散去,就在看清楚外头阵势后化作了无限的惊恐。
“是太上三宫,他们、他们果真是靠不住!”
“我等与他们之间有法契在,未必是与太上三宫一伙的。”
“天要亡我魔道吗?”
……
这一方洞窟中,被供养的魔门修士将近半百。只不过其中只有一名是元神境的修士,原本是有两位的,可就在不久前,被纪明承和宁怀真联手镇杀了。
纪玉棠知道李净玉在清除魔道败类,故而在看到这群人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客气。催动着神霄清正龙雷向着魔修的身上打去!她这一动手,余下的人也纷纷地掐起了法诀,不愿意让一个魔修得以从手中溜走。
这一场斗战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猛然间高涨的气机搅动,化作了气浪滚过黑风林,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响。在将最后一个魔修镇杀后,纪玉棠身上暴涨的气息蓦地沉寂了下来,她先是朝着颜首夏、沈藻二人说了几句,这才带着父亲、母亲离去。
“两位前辈安然无恙,我等心中的愧疚也会少些。”秦若水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沈藻嗤笑了一声,眼神冷冰冰的。她看也不看秦若水、蔺恒二人,倒是颜首夏客客气气地询问一句:“两位如何打算?”
蔺恒怅然道:“恐怕不能还报养育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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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
此是是在近海之上以大法力塑造的城池,与孤心屿相邻,成为北海妖修在九州的驻地。
龙主尚在北海之中,故而这边的事情都有纪玉棠料理,她大多数时候是留在此间的。此刻将纪明承、宁怀真二人带回了驻地,她压根没有心思听底下人的报告,一挥手便让他们自行去处理。那妖修眼中掠过了一抹困惑,他挠了挠头便退了下去。故而等纪玉棠回到法殿,看到的便是李净玉翘着腿占据主位的场景。
纪玉棠:“……”她下意识转向了纪明承和宁怀真二人,眼神闪烁不定。
倒是李净玉见了二人,眸中掠过了几分沉思,她起身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地朝着二人打了个稽首道:“净玉见过师伯、师叔。”
在第一眼看到李净玉的时候,纪明承夫妻二人的眼中明显掠过了几分惊吓,还以为是冉孤竹在!那事情被太上三宫做成了,等到辨认出这位是惑心宫的祭月,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心绪复杂。
纪玉棠恼怒地横了李净玉一眼,朝着她使了个眼色,见她不动弹,又传音道:“你的事情之后再说。你先离开。”
李净玉:“我见不得人吗?”
纪玉棠:“……”
见纪玉棠面上浮现了羞恼,李净玉勾唇笑了笑,主动道:“我是为太上三宫之事来寻找小棠的。既然师伯、师叔回来了,那事情以后再说。我先不打扰了。”说着,便从容地从法殿中退了一出。
李净玉一走,宁怀真便转向了纪玉棠,沉声道:“你跟她走到哪一步了?”她不觉得自家女儿跟祭月没有关系,毕竟在“太上计划”暴露前,两人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她无意管束太多,但是李净玉到底是流着李家的血,谁知道会不会让太上计划在两人的身上完成。
纪玉棠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跟李净玉是什么关系?似乎并没有明确,但是道侣之间的亲昵事情倒是一件没有落下。
宁怀真:“……”她不难从纪玉棠那张骤然变得绯红的面庞上猜出答案,沉默了半晌,她又正色道,“你们如何,我不想管。但是太上计划的,不能在你们的身上有结果。”
纪玉棠闻言松了一口气,她道:“不会有结果的。如今太上三宫决定从‘太上元胎秘法’着手了,等到他们做成了,太上道祖便会降临到这个事件。”
宁怀真又道:“你们的打算是放任太上三宫弄出来?”
纪玉棠点头。这一纪元是太上纪,而太上之执附着在了天道上,使得整个九州都被其所掌制。唯有让“太上元胎”承载“太上执念”,顺利诞生“太上道祖”,才能使得整个九州天道解脱出来。
因着宁怀真和纪明承的好奇,纪玉棠在法殿中细细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直到黄昏才从中走出来。而这时候案上已然堆叠了不少文书,纪玉棠一一处理之后才得到闲暇。不过此时已然是月在中天了。她抬眸凝视着窗外的那轮皓月,眼前不期然地浮现出李净玉的面容。
“你倒是让我好等。”悠悠的语调中仿佛夹杂着叹息,李净玉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她抱着双臂倚靠在柱子上,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庞在明月珠的照耀下更是闪耀着神采。
纪玉棠回神,她转向了李净玉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李净玉轻呵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论道。”
纪玉棠狐疑地望着李净玉,“论道”两个字在她听来,就跟“太上三宫”一样,是个很明显的托词。然而这次李净玉的确是为了论道而来的,她以太阴之道与纪玉棠的大道互相对撞叩问,借着她身上的“阳气”,一次又一次地演化天地。
纪玉棠眨了眨眼道:“无休无止的演化之下,或许真的会有一个小世界被托承出来。”混沌阴阳演天妙法是大道本源的法则,是万事万物之始。在杀生道的时候,那股法则之力用来磨去罪障,但是如今轮道时的演变,则是使得它被裹在了元炁中,仿佛一颗种子。在得到了足够伟力的积蓄后,它就会创生出一个新的世界。
“那不是一件好事情么?”李净玉慢条斯理道。
纪玉棠眉头一皱,她直视着李净玉道:“你要开辟新天?”
李净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并不打算解释。纪玉棠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多问。
许是顾忌着纪明承、宁怀真在此,两人凑在一起时当真只是单纯的论道。直到一月之后,南疆来了消息,李净玉眼神中闪烁着异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