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首夏抿了抿唇,良久后才望着沈藻问道:“那你要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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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藻与孤心屿周家人关系不错, 在第一时间便弄到了一艘劈浪大舟出海, 而春秋天阙中则是一派乱象。要知道儒门守正,每一回有弟子堕落,都是对浩然正气的一种污染。元神境的大宫师们忙于“太上计划”,无闲暇管顾底下金丹弟子的境况, 而宫师们则是议论纷纷, 坚持要将颜首夏和沈藻二人拿回。
甘棠道宫中。
岳甘棠坐在上首, 望着垂手立在殿中的白青涟连连叹气。虽然沈藻和颜首夏二人并非是她的直传弟子,可她也暗中关注过这两人,对她们寄予厚望。可谁知道,这两人再度步上了云赤心的后尘呢?
“你打算如何?”岳甘棠望了眼白青涟,低声询问道。
白青涟抬眸,答非所问:“净莲禅再无消息传出了吗?灵山在魔门,杀生道那边不准备取回了?”
岳甘棠若有所思道:“顶上的事情谁知道呢?”
白青涟笑了笑,又道:“既然师兄、师姐们都不算管,我们又在意什么呢?北海道路难行,我弟子经不起折损了。”她话中的意思极为明确,是不准备追究沈藻和颜首夏的罪责。两人在她座下听她讲学的时日并不短,她不信两人会真正堕落。想了一会儿,白青涟又望向了岳甘棠,问道,“师姐打算如何?”
岳甘棠眸光一闪,故作不解道:“什么如何?”
白青涟直言道:“太上计划。”思忖了片刻,她又道,“或许该更改称呼了,太上元胎计划。他们就这么想要太上归来吗?甚至纵容魔祖显世?”
岳甘棠:“天地消杀之劫数即将到来了,你要知道,天道在于‘衡’。魔祖显身之后,极有可能会迫使天道推动‘太上之变’。将魔祖消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们不是没得选择了吗?”深深地望了白青涟一眼,岳甘棠压低了声音道,“先前的计划走不通了,冉师兄败落后,只有寥寥数人愿意坚持。可就在这个时候,忘情宗的那位拿出了‘太上元胎’之秘法。你要知道,那位可是在太始宫成就天人境的,曾经做过太始宫的掌教,知悉不少与太上有关的秘密。却是不知为何会背弃太始宫,落入了魔道中。说来那位修的也是太上忘情道吧?”
白青涟闻言叹了一口气,或许是临近天地之劫,这百年间堕入魔道的修士何其多?就算是太上三宫都不能避免。
春秋天阙。
虽有白青涟和岳甘棠的暗中插手,减缓了宫师搜寻颜首夏、沈藻二人的步伐。可她们毕竟不是一手遮天之辈,仍旧有人前往北海了。不过北海妖修那边一点都不客气,在接纳了颜首夏和沈藻二人后,将追兵们直接扔了出来,俨然是要将他们庇护到底。往常北海是不会管玄门中事的,然而自冉家那一事后,北海妖修态度变得冷硬了起来,似是要同玄门对抗到底。就在这等境况下,各大宗派的弟子倏然接到一道诏令,却是准备对付北海群妖。
龙主对此早已经有预料,一者因纪玉棠在她的庇护之下,二者么,她既不信奉道祖,也不崇拜魔祖,在期待二祖归来、谋求“造化”中,北海群妖是被玄魔二道排斥在外的。只可惜,“魔祖”恐怕不会再出世了。
对于取得道果的修道士而言,岁月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两年的时间仿若白驹过隙,转瞬间便消去。
玄门的弟子逐次地侵逼北海,已经临近玄冥阴域了,此中浮荡的危险冰山全部都被打散,余下的已然不成问题。只不过大漩涡仍旧存在于这片海域之中,为了保证弟子不被漩涡吞噬,玄门那边还得着手祭炼一些宝器。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两年不曾抵达北海龙宫的领域。
魔门。
白骨山上的骨堆发生呼呼的响动,魔神殿上方浮现了一团黑沉的水光,仿佛孕生着诡谲的魔怪,给人以莫大的压力。在宗门中清修的弟子并不少,此刻受到那团危险的水光所迫,纷纷飞离自己的法殿,遥遥地望着魔神殿。他们的心中清楚,祖源魔海即将打开,从里头出来的人不再是惑心宫的祭月,而是魔祖。
阴云沉沉,遮蔽天日。
一尊庞大的白骨法相显化出来,擎天立地。在它的前方,隐隐有一尊道人的身影,他的眉目阴沉,身上缠绕着一道道极其污秽的血光。正是天海魔宗的宗主鸿冥。
数息之后,一道清光湛然的浩荡长河蓦地从祖源魔海中冲出,与那团墨色的水光对峙,片刻后,两股气息截然不同的水光交融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道遥遥望不见边际的长河,仿佛要将整个魔域淹没。六道魔神虚影在长河上方显化,各自持拿法诀,在他们的上方,是一轮清湛湛的银月,统御着底下的魔神。
“这法相似是不对劲。”天海魔宗的元神境长老眉头一皱,有些心神不宁。
鸿冥沉着脸没有应声,若是魔祖归来,法相擎天立地,是那混合了一切浊煞的魔神影,可现在的长河中分明有太上至法的痕迹!那长河像是极其阴森污秽的冥河水,可一转之后,又成了太始一脉的神水!期间雷芒滚动,发出了隆隆的响动,可那不是魔祖的咆哮,那分明是太阴一系的雷法。难道出来的并不是魔祖?鸿冥心念一动,旋即压下了这种可能。他注视着前方,等到李净玉的身影出现在了长河上,便忍不住出手往前一拿。
李净玉眸光一凝,森沉的眼中藏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可鸿冥乃是天人境修士,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眼神所阻拦?巨大的白骨手掌向下捉住,白骨法相中也发出了带着嗡嗡声的沉闷话语:“请了。”虽然是面对着魔祖,他的语态也不甚恭敬。对于鸿冥来说,最要紧的乃是他自身的“道”。天人境的大能岂会不明白道与魔的真谛?他迎接仅仅“元神境”的魔祖也是为了成全他自身。
虽然修到了元神境,可李净玉知道,鸿冥的这一抓她是避不过的,当然她也没有打算闪避,她只是冷静地立在了水潮之上,视线冷峻。就在鸿冥的白骨魔爪即将抓到李净玉的时候,一支玉笛蓦地点了过来,在双方伟力对撞的瞬息,那只白骨魔爪便化作了齑粉散去。
鸿冥眯了眯眼,望着槐晚秀道:“槐宫主这是何意?先前不是说好了吗?由我天海魔宗来供奉魔祖。”
槐晚秀一颔首道:“的确如此。”她对上了鸿冥的视线,又笑了一声,“可如今立在这里的非魔祖,那是我座下弟子,我自不能让她留在天海魔宗。”
“什么意思?”鸿冥心中一惊,冷着脸道。
槐晚秀抚了抚鬓发,微笑道:“鸿冥道兄所想的魔祖是这般模样吗?”
在看到月轮法相之后,鸿冥便意识到某些地方出了差错,可不愿意也不能够去承认。沉沉地望着槐晚秀,白骨法相的眼瞳泛着血红之色,他并不打算与槐晚秀讲道理,而是淡漠地开口道:“槐宫主的做法真是让本座为难。”
“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槐晚秀不以为然地开口道,“若是道兄不愿意退,那就只能做过一场了。”
鸿冥冷笑了一声道:“呵,槐宫主当真是好胆气,说来你迈入天人境不到百年吧?”
槐晚秀凝望着鸿冥笑而不语。
鸿冥也知道若是不能够凭借着实力将人压服,是不可能得到“魔祖”的了。走出来的到底是不是“魔祖”另说,他不论如何,都要将人留下的。白骨法相抖动着,一块块白骨撞击,发出了诡谲的响声,尖利的骨刺蓦地从腕骨上生出,他咆哮了一声,向着槐晚秀拍去。
槐晚秀眸光一转,纵身向着极天之上飞掠。鸿冥双瞳中火焰跃动着,自然是紧随其后。
李净玉微仰着头,她并不担心槐晚秀那边。如今的天海魔宗与祖源魔海都没有多大用处了,自然要清除了才是。此刻水潮滚动,天海魔宗的元神境修士尚绷着脸观望,李净玉眸中闪过了一抹晦涩的暗芒,伸手朝着某位长老一点,便听见隆隆的雷声在他的身侧炸开!她的举动无疑是一个讯号,天海魔宗弟子心神紧绷了起来,如临大敌。
此刻的北海。
水浪滔天而起,拍碎了悬浮在水中的大块浮冰。无数灵机搅荡,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海水被漩涡吸摄,往上喷涌,仿佛是一道道的扭曲的连接天地的水潮。片刻后,轰然一声炸响,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元炁疯狂奔涌,一条白龙在浩浩汤汤的水中冲了出来,发出了一道悠长的龙吟。一时间海域之中的水族都有所感,纷纷化作了原型,在水面跳跃。赤色、靛青、苍蓝、紫灰、铜绿……斑斓的色彩汇聚在一处,形成了一道瑰丽的洪流,随着龙吟而舞动。
在李净玉从祖源魔海踏出之后,纪玉棠同样在这两年的时间中消化了在混沌影界所得,一举迈入了元神境中。
道德天龙的法相在北海盘桓了半日,吸收着天地间庞大的元炁洪流。等到这妙不可言的大道法相散去之后,纪玉棠才从闭关的洞府中踏出,匆忙地前往龙主所在的法殿。
“南疆那边动静极大,是魔门出事了?”若是金丹境界,纪玉棠尚且感知不到太多,可如今已经成功迈入元神境了,识念一动便将大半个九州收摄在了眼底。她已经成功进境出关了,那李净玉那边呢?魔祖的识念会夺取她的神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