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做就要敢当啊,关茂。”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不能轻举妄动的关茂头都不用回,便知道说话的那个人是一组组长金原。于是也只是笑道,“不知组长您让我担当什么呢?”
“叛徒!”金原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他大步站在关茂面前,仅露出的一只眼阴狠地盯着他的脸,一副嗜血的模样,“关茂,既然是一组的人,就要为一组做事。但你打着一组的名义,背地里却为别组办事。可真是伤透了我这个组长的心。”
果然老祖宗说的没错。因缘得失,自各有数。该来的,不是不来,而是时候未到啊。
关茂默默笑了笑,握枪柄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看来你也知道我所指的事了?”金原见他大有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也弯起了嘴角,“那么,请吧,我的小组员。”
说罢,接到金原眼神示意的几名黑衣大汉立即一拥而上。还不待关茂反应过来,就有一人一拳打在关茂肚子,趁他吃痛地弯腰时,一人飞速拽住关茂的双手,将其反绞身后。另一人掰开关茂的手,抽出他手中的枪扔在地上。
被三人牵制住的关茂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被捆绑了双手,带到车上。看方向他们应该是要在X地点处决自己了。X地点,可谓是组织里所有人的噩梦。位于一处偏僻郊区的废旧楼里,并且由安全部专人负责看惯和处决。在那里,只有无情的死亡,而从未有过任何人生还。因此,关茂也只能从叶晟林那里略听说一二,却从未亲自见过。
被丢在车后座的关茂偷偷活动手腕,发现对方采用的是死结系法,这绳子又这么粗,单凭挣扎是肯定挣扎不开的了。他打量打量车内,却也没发现任何尖利的东西能利用,好让自己逃脱。
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关茂注意到带他上车的那几名黑衣人都是之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从他们刚刚三招内就制服自己的招式和力度来看,应该每个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关茂眨眨眼,一对一也许他还能有战胜可能,但一对三而且还是捆了双手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
很快车子抵达X地点。关茂微微仰头看那栋摇摇欲坠,颓圮不堪的危楼,不禁感叹,组织也还真是会找地方啊。
“看什么看,滚进去。”身后的一名黑衣男子粗暴地一脚踹得关茂踉跄几步。
似是嫌他走得太慢,另一名黑衣人也跟过来一手掐在关茂的脖子上,带着他大步向前进了大楼。
楼里光线很暗,而没有墨镜遮挡的关茂顿时感到眼前蓦地黑暗下去。看不清台阶的他愣是靠着两名黑衣人粗暴的牵引,才勉强上了三层,而不至于摔得太惨。
“K.S.一组组员,关茂。罪行:私自篡改组织任务。”跟上来的第三名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通讯器上组织发来的处决认定,毫无表情地看着已经经过一阵教训而痛得蜷在地上的关茂,“关茂?”
“是。”关茂强忍着痛,死咬了牙回应。
“徽章。”
“徽章在哪!”见关茂并无反应,第一个黑衣男子暴躁起来,弯下腰伸手去他胸前搜。
等的就是这一刻。一直苦于无法找到近距离接触对方,而不是受制于对方的关茂眯起眼睛,快准狠地一脚踢在那人眼睛上,并手快地拉下他别在腰间的枪,握在右手。接着一个快速连续滚地,躲过了第二名黑衣人的射击。
“别做无畏的挣扎。”第三名黑衣人只是看着关茂的反击,冷冷道。早已习惯了组织杀手因各种各样的不同罪行而被送到这里。他们大多也都不会轻易地缴械投降。但挣扎又有何用,不过是死得晚一些而已。
“要杀还不快点。”处于下风的关茂没过几招就被两名男子击中了左手手臂,再次被人压制跪在地上,此时正痛得皱眉。
“背叛者不配一颗子弹那么轻松的死法。”第三名黑衣人走到关茂面前,在他受伤的左臂上贴了一小块白色的类似便利贴的玩意儿。
关茂低头看着他又在自己的腹部贴了一块,不禁心跳加速。那是,组织最新研制的□□。曾在后面回来听郑承烈提起过这种新式炸弹的关茂深知这次,是真的走到了尽头。黑衣男子在与总部做最后的处决认定。这次没再反抗乖乖受制的关茂很是博得三人的欣赏,大概是以为他认清状况放弃抵抗了吧,压制的力度也放松了一些。
关茂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持炸弹启动器的人,默默垂下了眼睑。
我不过是,想离你更近一点,郑承烈。早知道没有结果,仍无望地坚持要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的我。
关茂学着叶晟林的样子,淡淡弯了眼角。
即使早就知道爱情里没有真正的输赢,却还是会不自量力地,把自己和那个人作为筹码,却忘记了时至今日,你心中的天平也始终没能向我这边偏移过一丝一毫。
哪怕是为了接近你而费尽心思黑掉古堡任务的地图,装作巧遇的关茂;哪怕是为了与你比肩而不辞万苦成功拿到晋级门票,无怨无悔的关茂;哪怕是为了得到你一丁点在意而甘心接受你的调配,篡改任务的关茂,哪怕是,现在这样屈辱地跪在地上,身上贴着炸药,即将身首异处的关茂。
关茂微眯起眼,盯紧第三名黑衣人慢慢按在启动器上的食指。他身边的两个人渐渐松开压制关茂的手,而慢慢后退。
就是这时了。
突然关茂瞪圆了眼,猛地跳起来拖住靠自己最近的那名黑衣人,全然顾不得胳膊上的伤痛死死地抱紧,依靠惯性向窗外滚去。两个人纠缠着,一同从三楼掉下。
与此同时,屋内的人毫无留恋地按下了启动器。
顷刻间,空气被爆炸带来巨大的气流波动冲击。火光一片。
你知道吗,郑承烈。
爱虽可怕,而比爱更可怕的,是亏欠。
身贴炸弹的关茂感到身体是要比撕裂还要煎熬的疼痛,仿若梦中身体的每一寸都被碾进荆棘丛里,满眼的血红。但也只一瞬,便很快整个人都似散在空气里那般无知无觉,只默默闭上了眼。他浮在嘴角游丝一般的笑,隐在火光里,看不真切。
而叶晟林之于关茂。大概是因为他叫叶晟林,他却叫关茂。
他的树林注定枝繁叶茂,而他却只得将其,关上。
快点,再快点!
此时一辆越野车正疯狂地朝X处决地飞驰。而越靠近目的地,叶晟林的内心里的不安便愈是强烈。
从组织那接收到要‘处决叛徒关茂,全员以此为戒’的消息时,便心神不宁的叶晟林赶忙跳上车就往X地点冲。你千万,千万不能出事,关茂。一向彬彬有礼,不疾不徐的叶晟林突然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在荒郊野外横冲直撞疯狂前行。大开的车窗外风强劲凌厉,割得脸生疼。
突然一声车辆急刹的声音响彻在周围一片的寂寥无声。
楼上传来一阵小的打斗声,然后叶晟林看见楼上有重物坠落。仔细定睛一看,才能看清是关茂抱着另一个人一起从三楼的窗户跳下。然而即刻便听得轰隆一声。两个人霎时被笼罩在巨大的爆炸声里。
动作僵硬下来的叶晟林仰着头默默望着那团红光。他甚至连,车门都没来得及打开,关茂就……
一时呆滞的叶晟林跌坐回车里,忘记了动作,只是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直到空气里的硝烟散尽,才绝望地闭上双眼。
这种失去了一个人,就如同失去了一整个世界的感觉。
酸痛的眼睛分泌出缓解的液体,洗涤掉眼球上的灰尘,带着所有的悲伤缓缓顺着眼角淌下。晶莹的眼泪直流过脸颊,划过嘴边,汇在下巴,落进飘于空气的尘埃,直落尽这世间的所有沉寂。
说好的,要在你死的时候为你哭一次。
良久,叶晟林才再次平静地睁开眼睛,抽一张纸巾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靠坐在椅背。
他想起那个无论多难过,只要一提起郑承烈就眼睛晶亮的关茂,心底蓦地就一阵疼痛。
他看惯了死亡,看惯了爱而不得的绝望。只是如果最后仍以追逐的姿势死去的人是关茂;接受不了的人,却是他叶晟林。
此时屋内负责执行的两人汇报完毕后从楼上下来,钻进车里。而又一辆车与他们反方向地才进入X地点范围内。
平直了面孔的叶晟林眼神阴冷地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那车里伸出一支□□。砰砰两下,轻而易举地消灭掉那完成任务毫无防备的两名黑衣男子。然后车子甚至连多余的一秒停顿都不用,就径直朝这边开来,停在自己车边。叶晟林想了想,轻轻摇下了车窗。
“好久不见,郑承烈。”
同样一身严肃黑色的郑承烈脸色也很不好,“关茂呢?”
“已经处决了。”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郑承烈从窗沿取下□□架。
“你早知道这是在让他送死。”红了眼眶,卸去伪装笑容的叶晟林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也早知道这是去送死,不也还是照样做了。”郑承烈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晟林,语气里竟是一派冷漠。
“利用别人感情。卑鄙。无耻。”叶晟林咬紧了牙根,“我替关茂不值。”
“你哭了?”显然不再想谈论关茂的郑承烈看着叶晟林微红的眼眶,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