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爹果然脸上挂不住了,只是梨花木的桌子太沉,他一只手还掀不起来,半晌后爆了句粗口:“操!这能一样吗!”自己儿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一定都是小流氓教唆的错!
白子峥道:“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他换了个没那么激烈的口吻,终于开始认真讲了一回道理,“爸,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未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多了,谁也不能猜到最后的结果,对么。当年我妈铁了心的要跟您走,为的是什么?您心里应该比我清楚。这段感情,我还是有信心的,所以我希望您也能信我一回。我知道,哪怕我真的看错了人,以后跑回家里告状,您肯定二话不说先揍他一顿,不可能把我赶出家门让我自生自灭。您和姥爷的关系不好,左右为难的还是我妈,我小的时候你们不说,不代表我真的不懂。爸,我今天主动来找你谈这件事,只是希望能正视我自己的想法,我很喜欢池朗,想和他在一起,但家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希望您能够理解,谢谢。”说到最后竟是难得郑重起来。
就连引导出当下这个场面的池朗也没想到白子峥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因为生母早逝和出柜闹出的风波,他对亲情的感受其实是很敏锐的。他知道白子峥和家里的感情很好,所以他始终认为让白子峥做出二选一的抉择是件很残酷的事,想独占他的心思难免有些不堪。白老爹脸色稍缓,思绪一时飘远,显是想到了大儿子小的时候。他和他老丈人的关系一向势如水火,结婚当天双方虽然没有明说断绝父女关系那一套,但逢年过节多半也是拒之门外,后来有了子峥才渐渐好些。而白子嵘比他哥小了八岁,大抵没吃过他姥爷家的闭门羹,因此对这些事情的印象也不是很深。白老爹瞬间就心疼了,万没想到小时候在他姥爷家遭到的冷遇会给大儿子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偏偏白母又在此时柔声道:“亦宁,我从来没后悔过嫁给你啊。”效果不亚于在烈火上浇了一勺滚油。
白老爹嗷嗷就泪目了,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妈的我是来找茬儿的啊!连痛骂小流氓这项基本任务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沉浸在懊悔情绪中的白老爹当然没注意到白子峥微微翘起的嘴角,对他爹大打感情牌果然比什么都有用,然而策略是策略,他也难得有个机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池最大的杀手锏就是小白有木有!
他一个外人再怎么舌灿莲花也比不上小白跟他老爹撒撒娇,何况还有亲妈这个神一般的助攻,第一印象不佳的情况下硬刚是很危险的……
至于白母是什么时候决定帮助这对儿小情人的大家可以猜猜看嘿嘿嘿……不过出柜这事儿还没完呢,老池才不是一个只会躲在媳妇儿后面的人呢→_→by这几天社恐又严重了的小顾
PS:年底有点忙写更新的时间有限,不过……今!年!我!一!定!要!完!结!
大概还有两三章的样子……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严格来说,白子峥并不是一个“你们都不理解我”的中二病患者,恰恰相反,他有的时候根本就是冷静过了头。从小也不知道随谁养成了万事不求人的性格,独立自主到只要不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都能一个人处理的妥妥帖帖,连所谓“青春期的困惑”都是白老爹软磨硬泡下的半推半就,以至于他爹很早之前就发出了“儿子太省心爸爸心里苦”的感慨,甚至还在狐朋狗友的聚会上吐槽他大儿子简直像是被一个失了忆的成年人魂穿了一样——到底谁夺走了我香香软软萌萌会奶声奶气叫爸爸的小团子啊QAQ!
然而所谓策略,不过三分真七分假罢了,事实是真的,假的当然是情感丰富内心纤细的白老爹对前因后果的一番脑补,但非要说小时候的那段经历给白子峥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客观来说无非是接收到了“姥爷不喜欢自己亲爹”的讯息,完全没有延伸到“童年经历对个性造就”这种深奥的议题。如今他三言两语把白老爹摆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位置,再放低姿态稍稍服个软儿,白老爹自然奔跑在他安排好的剧情上一去不回——话是心里话,只不过凭空捏造了根本不存在的“童年阴影”而已,这样哪怕被识破了也很好甩锅——“我可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啊”,虽有耍无赖的嫌疑,到底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白母如何看不透他这番算计,却不点破,一面安抚着被大儿子感动到的老公,一面柔声道:“好啦,都起来吧。”说完起身,略一弯腰,亲手将他们两个从地上给拉了起来。白子峥坦然受之,池朗却因为白母散发出的气场而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白母莞尔一笑,说道:“怎么,还傻站着?”间接认同了池朗的地位,又指挥小儿子和她便宜儿媳妇去旁边搬几张椅子回来。
白子峥这才悄声道:“妈,你是什么时候……”亲妈和池朗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接触啊,难不成真是丈母娘看女婿(……呸)越看越顺眼了?
白母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一点:“你呀——”刻意拉长的声音好似他小时候吃过的缠丝蜜糖,又一语双关地道,“难得动一回心思,还不允许妈惯着你了?”
白子峥一哂,心说自己这点儿道行在亲妈眼里果然是不够看的,并未反驳,这时才有心腹诽阿威弄来的这两张梨花木圈椅——他俩往那儿一跪的时候就跟拜堂成亲似的。那边白子嵘却在小心翼翼地探听着他大哥和他嫂子的八卦,嗯,至少先弄清对方是“嫂子”还是“姐夫”再说,一念及此,他悄悄给池朗递了个眼神,又小声道:“那个,嫂子呀……”欲言又止,目光中隐隐透出一点色|色的“告诉我嘛”的深意。
池朗忍着笑,正色道:“我听他的。”反正骑乘位的姿势他也喜欢,怎么着也不亏呀。
一时间众人落座,白子嵘特意挑了个离母亲最近的位置坐下,理由嘛——留着他爹和他嫂子打擂,谁让他无缘无故地迁怒小爷我呢。白老爹这时的面色仍不大好看,心疼儿子是一回事,抵制小流氓是另一回事,奈何大势已去,老婆和儿子都已经投向了敌方的阵营,他对池朗也只能在可控范围内表现得不那么疾言厉色——抓起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而后开始拷问这个挖墙脚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咦?你家里人就不管你吗?!在池朗轻描淡写地表示他八年前就已经和家里出柜的时候,白老爹的表情还是下意识地狰狞起来——八年啊!果然是你小子先勾引的我儿砸!不然好好的儿砸怎么说弯就弯了呢!暗搓搓地咬牙——赶出去是不可能了,但没说我不能给你使绊子呀,又冷冷道:“你就没想过我们不同意吗?”上位者的尊严真是要多倨傲有多倨傲。
“可是您已经接受了啊。”池朗完全没有和他老丈人唱对台戏的自觉,“说真的,和您见面之前我想过了最坏的结果,但不能因为我控制不了这个局面……我就一味去逃避它,不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如果只是因为家庭的压力,我就必须要和子峥分开,那我大概也没有和他站在一起的资格了。家人的反对……我经历过,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今天都必须要陪他走这一趟。爸,子峥是您的儿子,他有多优秀……多耀眼,您应该比我清楚。我离不开他,他对我很重要。如果您真的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我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总之我不会放弃他,必要的时候我来做恶人,一切的后果我来承担,这是我的态度,希望您能理解。”
他用那种略带威胁又无可奈何的口吻说出这番诚意十足的话来,白老爹反倒有了一瞬间的犹疑,或许是池朗那句“做恶人”的话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年他领着妻子叛出家门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骂他手段阴毒为人下作,却轻易不会让爱人沾染上“有眼无珠”的标签,这时又突然分明了妻子对这对儿小情人格外优待的理由——她向来是个聪慧的女子,所以才会尽可能地为儿子开辟出一条无需太多荆棘的捷径——只不过是过来人的经验罢了。白老爹的思绪甫一飘远,连池朗浑水摸鱼地喊了他一声“爸”都没反应过来,只肃着脸道:“……呵,后果?你承担得起吗?”语气稍缓,一时之间竟像是有所松动。
池朗坦然道:“所以我不会从你们身边夺走他。”他重新给白老爹满上一杯,“你们能接受我,这是我想到的最优的结果,无论如何也不伤感情,您说是吗?”
白老爹简直要被他们俩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给绕晕了,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被儿子和小流氓联手坑进了沟里,一踩一脚泥,但就是说什么也爬不上来——这种情况下的同理心是很微妙的。白老爹如鲠在喉,想起他们先斩后奏的行径又是一脸“老子替你们背了多大黑锅”的苦大仇深感,用眼角的余光睨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又磨着后槽牙道:“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嗯?你想过外头的事情该怎么办吗?!”七大姑八大姨的舌根可比家人的反对难听多了,你也想想你爹我是不是个玻璃心喔——白老爹愤愤不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