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招式,自己理明白了么?”云舒尘含笑问她。
“明白许多了。”卿舟雪垂眸盯着剑尖——剑道上别扭的几处,正是自己也解释不通的地方,仍需改进,这一点倒是清楚。
但心中某一处又不明不白,绵成浆糊了。这只不过是握着师尊的手一同练剑而已,如此行径,在偶尔应对一些师姐妹的指教时也会发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那一式剑招,云舒尘问何以这般长时,卿舟雪才恍然惊觉,她牵着师尊动得到底有多慢。
她似乎舍不得一下子放开她。
*
演武场上。
卿舟雪右手秉着清霜剑,一剑刺出时,其他三人只见她周身寒气弥散,一道残影现出,刹那间,青灰色的地砖层霜染透,偌大的场地,顿时霜天雪地白成一片,竟还飘下一阵小雪。
“厉害。”阮明珠踩了踩地面,发觉这冰霜密密实实,拿刀柄都砸不开。
林寻真奇道,“这是什么招式?”
“自己无事琢磨的。”卿舟雪将那道残影挥散,“只是用来有些缓慢,需得蓄力良久,才能染尽这般方寸大小的地面。”
阮明珠说,“确实。一刀一刀砍下去的确落着了实处。但我总不习惯于大用术法……总觉得,又慢又怪。”
另两个不执兵刃的姑娘对此并无同感,相互看了一眼。白苏轻声说,“你们可曾觉得,自第二次选拔以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练着,似乎无甚进步?”
的确。
好似配合到相互不妨碍的地步,便无人再去说什么,也无人再去精益求精了。
林寻真提议,“身在庐山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不若去寻长辈瞧一瞧,能有什么建议皆是好的。”
几人想起云师叔上次与卿舟雪一齐来,不禁皆看向了她。
卿舟雪眉梢微蹙,看了眼天色,“我问问她。”
她自纳戒中掏出一块传音玉符,走到一边,口中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很快将玉符收了回去。
“怎么样?”林寻真还是很希望云师叔能来的。
卿舟雪摇了摇头,“她现下有些不便,说替我们叫了越师叔来。原地等着便是。”
那一通玉符传音,师尊的声音有些倦懒,似乎是在午睡,语气饱含着被扰了清梦的不满。响在卿舟雪耳边时,她总觉得耳根某处被低柔的声音挠了一下。
痒痒的。
“她?挺好玩儿的。”阮明珠的眼眸腾地一下子亮了。
不多时,天边现出一窈窕身影。美艳动人的女子踏上地面,缓缓朝她们走来,打了个呵欠,抱怨道,“呵,那死女人只知道睡她的美容觉,偏不知道别人也要睡的么。”
毕竟是长辈,卿舟雪,林寻真与白苏皆未大声言语,唯有阮明珠迎了上去,眨眼笑道,“越师叔今儿好漂亮。””
“阮阮的眼光一直很好呢。”
这话她听了相当舒心,嘴唇扬起,眼眸往那四个姑娘身上一瞥,“这么个大热天,还在演武场打滚摸爬呢。你们云师叔非要动用本座,若不是看在一袋金——”
“呸。”她微一蹙眉,“若不是看在她诚心诚意的恳求上,我才懒得理会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横竖也是峰上弟子太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但是仔细想想,老娘还有几册话本未动笔,既动不了笔便交不了差,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实乃……”
小兔崽子们陷入沉默。
其中那个稍稳重年长一些的小兔崽子张了张嘴,终于出声打断她,“越师叔,我们近日似乎陷入了瓶颈,还请您指点一下。”
“哦。”
她便自觉站远了些,“行,你们打给我看看。”
第73章
几人将机关一放,与那演武场的幻影武士对打了一场。
越长歌在外头兴致缺缺地看了半晌,而后挥袖道,“好了好了。”
“练到这个份上,还算熟悉,磨合得也差不离了——不过上次你们在那劳什子秘境中,配合得还算不错,只是反应慢了些。”
“冰取之于水而寒于水。而水土皆能兴木,木能助火。五行的妙处,皆在其中,你们用术法时,常想着助益于她人便是。”
越长歌丢下这几句真言,自以为已经指点到功德圆满,便轻巧地转了个圈儿,准备抬脚跑路,回去继续写她那话本子。
“越师叔,一袋金什么的太多。”阮明珠挑眉道,“你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啧,”越长歌脚步一顿,嫌弃地回头,“说得好似你出一样。”
“我虽没几个钱,不过云师叔出了,也便是我们卿师姐出了。”
卿舟雪神色未动,抬眼幽幽地看着越长歌,眉梢微蹙,似乎随时有一种要去告诉她家亲师尊的感觉。
越长歌一时撼住,在心底冷哼一声,打了个算盘,最终仍决定小心为上——她觉得卿师侄做得出来,而云舒尘那女人睚眦必报,不算好惹。
女人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凤眼微挑,“小祖宗,那你们想如何?要我教你们修炼?”
越长歌的眼神自左边扫过右边,又扫回来,像是在思忖。片刻后她勾唇一笑,“修炼多没意思哪,难得有人陪本座玩一玩,那么非得尽兴才好。”
白苏倏然睁大眼睛,她眼瞅着越长歌几步朝她走来,愈发逼近。鼻尖萦绕不去的馥郁花香,熏得她直想打喷嚏——
白苏忍不住退了一小步。
她的同门师姐妹也不禁给越长老让出一条小道,留得白苏孤立无援。
越长歌微微俯下身子,笑得像是得道千年的狐狸精,“小医修生得水灵灵,好似一把待掐的嫩葱,真不错。”
“师……师叔,你,你……”白苏向下便瞥见她胸口一片丰腴的白,羞红了脸。
越长歌又笑了一声,直起腰身,目光投向远方的一座高峰,“这般说来,那老医修更为得趣儿——咱去她峰上讨教讨教,也算是助你们提升修为了。”
言罢,她唤来一阵长风,将几个小辈卷在一起,宛若绑架,一道儿循着灵素峰的方向去。
卿舟雪默默无言,看着骤然离地千万尺的双脚,轻叹一声,今日怕是又不能及时回家了。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阮明珠与越师叔两个嘴多的,正有来有往聊得火热,一个为老不尊,一个目无尊长,俨然像失散多年的老乡亲。
“听闻你上次叫她师姐被揍了?还被罚了一个月禁足?”
越长歌笑道,“真没出息,我天天喊她师姐,还不是活得好好儿的,一身轻松。”
阮明珠一时肃然起敬,正欲讨教时,头脑终于转了个弯,双眼微睁:“你不本就是她的师妹么!”
白苏在一旁颤巍巍地念叨,“师叔,我师尊她不喜人打扰,我们一下子这般大阵仗,这……”
“哦?”越长歌不以为意,“都说是讨教道法,帮你们几个小辈开开眼界。况且有本座在此护着,能把你们怎么样?”
林寻真不甚放心地将眼光收回来,和卿舟雪对视一眼。她与越师叔交涉不多,咋一听这言辞谈吐,话虽如此,总透露着一股子不靠谱的气息。
卿师妹垂下眼睫,在一旁轻声说,“……既然是师尊请的,那许是自有她的定夺罢。”
林寻真此刻被捆在白云之上,本是被冷风吹得心情微妙,一想到云师叔,便觉甚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
柳寻芹正坐在药阁中翻看医书,她在不对着活人时,神色较为专注,似是入了定,腰后的发丝以一带松松束着。
忽而听得外边一阵妖风起,她抬眸朝外边看去,只见越大美人倚着门框,朝她巧笑倩兮地眨了个眼。
“师姐~”
“你先还了我的钱,再与我说话。”柳寻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越长歌的笑容一僵,她略有点委屈,“人家这一段日子,那个,手头有一丢丢紧张。”
“你哪天不紧张?”
柳寻芹嗅到一股浓郁花香,不禁蹙眉。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两个师妹总是要把自己腌入味——云舒尘尚好一些,九和香飘渺柔和,只暗地里勾人,倒与气质相称。
而越长歌相当高调,似乎是恨不得天底下的蜜蜂都围着她嗡嗡。
彼时一排站在门外的几个小辈面面相觑。
阮明珠捂着嘴,自手缝中漏出几个气音,笑了笑,“越师叔不会被丢出来罢。”
白苏一脸忧愁,压低声音叹道,“师叔到底想要干什么?”
门是敞开的,里头的谈话,人皆一清二楚。
“无事的话,就走。”
柳寻芹将摊开的医书合上,一只手搁在封皮,略有点不耐地摩挲着。
“别急着赶人,我此番来又不是特地消遣你。属实是有些疼痛。”
“哪儿疼?”
“这里。”越长歌双眼一眨,抚上胸口,手掌微压时,呼之欲出。
柳寻芹只瞥了一眼,“里衣无需勒这么紧,不利于气血通畅。”
她忽然有点害羞,“讨厌。你这是盯着哪儿看呢!人家这是想你想得心口痛——”
此言一出,站在门外被迫听墙角的白苏被自己呛了一口,憋着没咳出声来。卿舟雪目视前方,神色若有所思。林寻真尚在愣着,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她扭头一看阮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