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水流悄然撤去,卿舟雪始料不及,蛟龙扑了个空,她也重新坠下,最终砸在一片兜底的水中。
如此被那股水流拿捏了几个回合,听得师尊的心情甚好,“好玩吗?”
卿舟雪在死生边缘不断徘徊,每每都快被咬到,但却总是差那么一些——她就如木棍上插着一小块肉,不断被挥舞用来逗猫逗狗。
兴许是云舒尘终于不再执着于这种趣味,那水流忽而变得和缓,流淌于她的足底,时不时飞溅起,卸去妖蛟撞击的力。
当一缕水柔和地绕上她的手腕,紧贴着脉搏,与她气息相融时,卿舟雪的剑尖随意一动,便能轻而易举凝出一大片冰。
她忽而明悟,何谓叱咤风云之说。
天地万物有所长便有所短,剑修虽然甚有威力,但一般不精于控法。
她能凝冰一方面是因为清霜剑,一方面是自己算是天资独厚,不过与云舒尘比起来,仍然很是微弱。
冰自水而生。卿舟雪只觉隐隐之间,四肢五骸中灵力充盈,遍体通畅,与云舒尘分不清你我。她闭上眼睛,意念所及之处,皆覆上了一层厚霜。
温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天上地下,只剩一片彻骨的冰冷,冷到空气都趋于凝滞。
蛟龙游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牙口大张似是合不拢,冰霜甚至覆上了它的牙口。
它似乎已然意识到这块肉并非轻易可食之物,大有放弃回撤之势。
卿舟雪借着水流一跃而起,几步踏过去,她俯身拔剑架势已经摆好,手中的清霜剑寒气甚浓,厚重地滚出一圈儿白雾,似乎要刺出一整个冬天。
蛟龙不得以盘曲身躯,闭拢鳞片,它周身瞧着柔软,实则绷紧时则异常坚韧,它略有讽刺地眯起了眼,自信能挡下至少化神期修士一击,全然不把眼前的小金丹放在眼里。
那双蛟眸中的讥讽也正永远凝滞在这一刻。
一把硕长的冰刃无情地穿透了它的护心鳞甲,没入血肉,甚至连骨骼也不躲不避地刺破,最后轻而易举捣碎了丹田。
紧随而至的是大乘期的威压,裹着至纯的冰霜,在体内轰然炸开,盘曲的蛟身顿时湮灭。
连一片灰都未曾剩下。
天上地下,也被冰霜波及,染得白茫茫一片。
卿舟雪落于地面,眼前的阵法重新散开,入眼的不再是冰雪,而是方才进去之前所见到的幽深草木,与坐在藤椅上的云舒尘。
师尊笑道,“怎么样?”
卿舟雪回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感觉不错。丹田从未如此充盈过,仿佛取之无禁用之不竭,一剑能劈开重山。
云舒尘站起身,将藤椅收了回去,负手朝她走来。而后又很自然地将手垂在身侧,装作不经意地牵住了她的手。
与徒弟相识这么多年,竟也生了默契。那一剑化水为冰,使至柔之物化为冷硬,十分漂亮。
阵法中的一切五行变化,虽是声势浩大,却需要人分出精力一点一点调控,且易于群攻,很难将力量集中于一点。
云舒尘在偶然一试中,却验证了自己多年前的猜想。
她兜兜转转,寻觅弥补方法多年——正是阵中缺这一味利刃,如此才臻于完满。
思及此处,云舒尘的嘴角又挂了一抹微妙的愉悦。
天下万事万物,或多或少都有些许关联,仿佛有人提线纵丝,一处牵连万层波浪。
但她发现与她的小徒弟又多了一条连线,就像红线隐隐约约缠得紧了些,心情便莫名好了许多。
*
鉴于是在野外,这几日两人都过得有些粗糙,夜晚没有住处,所以并未休眠,寻个地方打坐几周天,漫长的黑夜便过去了。
此一趟比起夺宝,更似旅行。两人揣着找齐全了的东西,于第二日下午踏上归途。
回到鹤衣峰时,天色欲晚。
卿舟雪抬头又撞见一大片温柔的晚霞,如淡紫的薄纱。她的心中隐约生了些感触,好像是漂泊了几日就有点眷念小窝。
云舒尘沐浴以后,散着头发出来。她坐在床榻边上,枕着半窗斜斜的月光,而后——
颇有些无聊地盯着徒弟赶这几日外出落下的功课。
“头一日回来,倒不必如此刻苦?”她幽幽地看了她半晌。
“并不辛苦的。”卿舟雪端然坐在书桌前,目不斜视,笔尖动得行云流水,“很快就好了。”
她想多了,这木头小美人就是个实心眼的——头脑里堵满了道法自然的那种。
云舒尘于是懒得等她,自己先躺了下去。此刻正是暑头最热之时,鹤衣峰地势较高,夜晚倒是很凉快,温度适宜。
她本不用卿舟雪陪着睡的。但云舒尘故意拖着不提及此事,卿舟雪好似也有了惯性,两人心照不宣地,以冠冕堂皇之名从初春睡到了盛夏,兴许要这样一直睡下去。
云舒尘侧着脸将自己埋入被褥,闭上眼,先前觉得卿舟雪只是将她当长辈,不过此次出去,偶尔凑近去试探一二,却发现她并不算完全无动于衷。
好歹还是会紧张会害羞的,只不过相当地有限,不仔细体味便能直接掠过去——而且很难说是否是一种面对长辈的拘谨。
云舒尘的心绪绕得像香炉里盘旋的轻烟,没有一处是笔直的。
写完几日的功课,卿舟雪终于搁下了笔,了却心事一桩,这才能安然入睡。
云舒尘侧躺着,稍微动了一下,卿舟雪看出来她有一点难受的意味,她问道,“师尊?你怎么了。”
“你去那边柜子中找找,可有活血化瘀的药?”云舒尘轻声说,“……脚腕疼。”
卿舟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前师尊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活像个闺秀,那几日在秘境中又是上山又是下山,每一步都是踏踏实实走过来的,估摸着是累到她了。
她拿着药,将被褥掀起来,便发现她的脚踝处微微发红,摸上去有点肿。
这几日没让她冷着或是热着,却又出了这等意外。卿舟雪暗道是自己疏忽,神色严肃,心中愈发谨慎——没成想师尊不仅需得注意冷暖,还不能多走路,尤其是不平的山路。
将这点慎重地记下,她打开药瓶,挑出一点膏脂一样的药物,贴在她脚踝仔细擦匀,又用极为轻缓的力揉着那发红之处。
“这样可会好一些?”
师尊闭着眼,淡淡嗯了一声。
卿舟雪本是很寻常地揉着,不知为何,目光飘在她露出来的一截小腿上。
现下的师尊已经扶着床坐起,又恢复成半靠在床头的模样,垂着眸似乎在养神。
由于是双腿交叠的姿态,腿间衣物褶皱之处,难免留下一点间隙,又露出大腿的几寸白。但实则她束着腰带,整体穿得端庄,这样一对比,反而给人更为强烈的冲击。
卿舟雪被那顺着向上的白色撞得心口一动,低下眸去,总觉得有些冒犯。这已然不再是云舒尘是否觉得冒犯的问题了,她自己……自己都觉得不妥。
小腿上传来细密的痒意,让人不禁绷直身子,揪紧了手底下的被褥。
云舒尘尽力掩饰着自己喘息的凌乱,垂眸看去,卿舟雪此时半跪在地上,长发极为服帖地垂在背后。
徒儿的眼睫毛很长,俯视瞧去,时不时颤一下,如蝶翼收拢。
她如此听话又乖顺的模样,平白无故惹得人心动。
卿舟雪面上一派冷静,心中不宁,手上揉着的力道不禁松了一松,比起是按摩,摁到后来,更像是若有若无的摩挲,如同抚着稀世珍宝。
被揉捏着的脚踝悄然滑脱,往前一伸,足尖正轻轻抵在卿舟雪的肩膀上,用了几分力。
“好了。”
“再揉出花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时辰不早,你先上来睡觉。”
她将她向后抵了一下,踩得很轻,似是有意无意。
今夜,卿舟雪难得体会到难眠的滋味。睁眼时春光虽不再,而闭目则是记忆中格外清晰的曲线与白嫩。而肩头被抵了一下的力道,更像是一下子抵到了心里,心神不宁。
她的手还抚过的,均匀白腻的肌骨,触感如微凉的白玉菩提。
她……她的身体莫名泛起一丝燥意,若说如何缓解,她不甚明白。
几乎是循着一种本能般,她小心地靠上了师尊。师尊的手放在她腰间,她索性再往里头蹭了一点,让那手似是圈住她的姿势一样。
云舒尘有所察觉,于黑暗中悄然睁开眼眸,无声一笑。她便如着她的意思,将人彻底搂住,这下手贴在了她的后背,轻轻一抚,不再放开。
第56章
黄钟峰上。
越长老正过着她荒淫堕落的人生,盘在自家窝里听几个漂亮小弟子乱弹琴。那几个小弟子弹了一阵像,却不继续,反而眼巴巴地瞅着她说,“师尊,饿。”
越长歌一听就来气,她睁眼瞪她们,“不是教你们好好修炼,早日辟谷么?”
小姑娘们愈发委屈,“吃不饱,没力气修炼。”
越长歌不为所动,略挑了眉。
忽然有一个小团子开始哭唧唧,像是汤圆漏了陷。接下来一群小团子开始大声嗷嗷,几声啼哭响亮得如崩山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