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太薄,还未滚过去,便会在剑雨中碎成泥屑。倘若太厚,阮明珠出来又得费一番工夫。
这个度在何处,谁也说不准,只能勉力一试。
无涯宗的弟子们见她们缩在盾后不肯出面,一些试探的反攻皆被密不通风的剑雨压下,不禁相当得意——这是无涯宗的看家阵法,一阵剑随这一阵,只消四人,完全可以一直循环,从不外传,足以将她们拖到灵力耗尽之时。
卿舟雪蹙起眉梢,透过朦胧的冰层,判断了一下那几道虚影。
光线透过冰层,与双眼可见,应是有一定的偏挪,还需注意。
整个会场只听到一声巨响,水雾弥漫四方,像升起了一阵滚滚白烟。
白烟之中,忽然滚出来一个硕大的冰球。
无涯宗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冰球上头相当厚实,自头滚到尾,剑雨已经将起表面层层削掉,来至他们面前时,刚好能看见里面有一朦胧身影。
阮明珠往最薄弱处瞪了一脚,自碎冰中破出,滚了这么多圈儿,她头还有点晕。
不过抬头一看,对方更是没反应过来。
她在地面扫其下路,一刀带着烫伤砍上对方膝盖,却被灵力震开。
但是这一分神,完全扰乱了阵法的运转。
阮明珠人尚且在地上,往上一瞅,四面长剑都向她头顶戳来,不禁一时背脊发寒。
她再次躺倒争取空挡,长刀转了一圈儿圆,铿铿锵锵一阵,不知挡下多少。
再不来支援,就要变成筛子了。她心中正这般想着,边挡边侧头看,剑雨已经无有继力,慢了许多。
一切又回到她们曾面对过的领域上。
伴随着水流轻盈地窜入,再是狠狠凝结,巨大的冰网笼罩其中,将那几人全部圈住,连手中的宝剑也冻严实了。一环扣着一环的冰链也自末端延伸,正好落在阮明珠手上。
卿舟雪松了口气。
这一式其实并非突发奇想,当时她和师尊乘舟共游东海,心血来潮,便捕了几条鲛人。
这样施法可以减少损耗,虽然到处是漏孔,却相当结实。
阮明珠终于爬起了身,趁着机会,将冰链攥住狠狠一拽,将他们甩出了赛圈。
第二场虽有波折,却也赢得漂亮。
这一上午,太初境的比试已经告一段落。
她们下场时还有点疲惫,靠在擂台边缘,吃了几颗回复精力的丹药。
顾若水她们还未打完,休息时,正好观摩下一次比赛。
为了抢到最好的席位,她们不得不支起身子往擂台附近靠去。
卿舟雪忍着不适应挤在人堆里,呼吸一口都略感困难。
暖煦的日光照彻之下,顾若水一人立在三位法修当中,她面上无甚表情,手中的剑尚未出鞘,似乎并不打算消耗太多精力。
现在师尊和卿卿都在打架ing可以养一养
第146章
云舒尘取下小雀叼送过来的信,尚无暇去看,她弹指一挥,那只鸟影顿时消散。
她冷淡地站在伽罗殿前,看着四周冒起的销烟滚滚,几乎要将这座矗立在魔域之极的宫殿吞没。
云舒尘身旁站着梵音,身后是一众乌压压的人马,正一波一波地涌上,试图将伽罗殿最后一层禁制突破。
梵音出身于郁离的部下,这些年来,她一直歇力收买自己的势力,丰满羽翼。
云舒尘给她指了一条大的方向,在诸多细节之上皆是她自己掌控。
结果这个丫头完成得相当不错,短短几年,也能和郁离分庭抗礼。
按理来说,本不该如此。
云舒尘只是猜测,唐无月因为当年摔猫一事,打心底里不信任郁离。
那个女人亦很多疑。
此时能有第二个干干净净的人用,她绝对会将郁离调动一众魔兵的权力分开些许,这点儿好处也就落到了梵音头上。
一个梵音的确不能成事,但由于这些年的残暴统治,貌合神离的臣下不在少数,本就有聚集的趋势,只是碍于君上修为高深,手段毒辣,才一直没敢掀出什么风浪。
这位幸存的遗脉,是压倒伽罗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
“不是说再等几日么,为何挑在今日?”云舒尘眉梢微蹙,她不得不留于此处,盯着看着。
此次估计要完全错过问仙大会。
然而卿舟雪留在流云仙宗,她并不能把心全部塞回肚子里。
可此战急迫,唐无月的修为与她差距不大,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分出一只小雀来护着她了。
“最近她忽然屡次试探我,然后……似乎郁离也知晓了一些风声,与她说了什么。昨日唐无月召我回伽罗殿。”
梵音抬起眼睛,低声道:“此一趟便是鸿门宴。姨母,我若不背水一战,此次怕是走不脱了。”
云舒尘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忽而笑了笑:“你之前不是不怕死的么。”
那双眼睛在多年前还是纯粹的,只暗含着复仇的一腔殷血。
现如今,这丫头步步逼近唐无月,步步靠近君上之位,这些年的握权,这些年的锦衣玉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破土而出,眉梢眼角都浸染着一种压抑又想爆发的意味。
那是一些被良好掩饰过的野心。
她不想死。
她想坐上那个位置。甚至有一日,她也可能视云舒尘为眼中钉。
这点倒是不怎么好。
云舒尘眉梢更蹙,她宁愿选软弱听话一些的。
不过她现在不得不帮她,毕竟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梵音闻言,连忙低眉:“姨母,我别无二心。只是怕有负你说过的话。”
云舒尘点点头,“郁离的人呢?”
梵音道:“所剩不多了,此刻估计都在殿中。”
“她的修为很高,待会进去,你莫要轻举妄动。”
“是。”
待到外头死的死,伤的伤,声音消融在所有烟灰之中,彻底安静下来,伽罗殿的门却自发敞开。云舒尘只带着梵音一人,缓步从容走了进去。
这倒是第一次仰着头进去。
上一次是低着头进来的,上上一次甚至是跪着进来的。
云舒尘没有看坐在王座上的女人,她第一眼,反而是望向王座背后华美而妖异的娲神人首蛇身浮雕。
“你还是回来了。”
唐无月冷冷一笑,她支着下巴靠在一旁,另一只手抚在膝盖上,不屑道:“你以为死几个外头的杂碎,又烧一把伽罗殿,便能掀起什么风浪?”
她又将目光瞥向梵音:“看来是养不熟的狗。”
“自家姊妹,何必将话放得如此难听。”
云舒尘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若怨我也罢,我兴许真不知那是你唯一的宝贝女儿。”
这话直往人心窝子上戳了一刀,下一瞬,云舒尘便感觉一道掌风朝面门袭来,她的手指微动,瞬息之间,往后挪了几丈远。
衣摆定住之时,她手中忽然多了个折扇,扇面一开,堪堪挡住唐无月。
云舒尘勾着唇角:“表妹这君位坐得久了,是不是还忘了些规矩。嗯?”
魔域之中,向来以实力讲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倘若有人敢单挑胜过此一任君主,且取而代之,众目睽睽之下,会恭顺地承认新主。
这也就是为何,历代少君都是从修行最有资质的孩子中选——不然根本守不住君位。
唐迦若还在世时,是魔域之中修为最高者,她死后,唐迦叶便成了顶梁柱,顺理成章地接管伽罗殿。
包括唐无月,云舒尘虽然不喜她,但也不得不承认,若论实力,她是此境的佼佼者,镇守此处不受外人侵扰,当之无愧。
嗯,至少在自己回来之前如此。
唐无月闻言,微微眯了眼:“修道之人,没有这种资格。”
云舒尘也冷笑了一声,她将目光挪向一旁随时准备护主的郁离,挑眉道:“不配么?”
郁离错愕了一瞬。
初代女君的后人,在郁离心中,只要她实力足够,自然是有资格一战的。
而当云舒尘这种要求抛出来以后,唐无月不能拒绝,君主之位就处于一个变易的时期,谁输谁赢还不知晓。
郁离与剩余的残部顿住脚步,静观其变,自动为她们二人让出一个圈。
云舒尘收回目光,她知道她不会再出手了,她转眸再次看向唐无月身后的神像浮雕。唐无月似乎也瞬间冷静下来,戒备地估量着她。
心在这一刻再度沉静下来。
如同多年前的复仇一样,上次为了师娘,这次为了自己,可是她仍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畅快之感。
……是了。早日结束这一切纷争,还有个傻姑娘在眼巴巴等她回去看比赛。
她闭上眼,定了定神,手掌之中五个光点一盏一盏亮起。
此刻无风,满头乌发却自发散开,飘在身后。
*
天高云淡,微风不燥。
面临决赛,场外的气氛相当浮躁,甚至有人私底下开起了赌盘——押大押小,被流云仙宗巡查的弟子训斥了一通,而后那帮子人手忙脚乱地收了起来。
巡查弟子随便一看,并不意外。
问仙大会,流云仙宗从未输过。